伥鬼(33)
景帝又道:“你,过来。”
逄风正要走上前去,手腕却又被南离死死攥住。他回头一看,南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比恐惧的神情,手臂颤抖着,似天将倾覆,地欲塌陷。
逄风只得用只有南离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听话,我不会有事的,等下回来,便随你吃炙子肉。”
南离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掰开,逄风深吐了一口气,掀开了珠帘。
然而入目之景,却大出他所料。
第21章 授皇
景帝面容年轻,大抵只有三十岁左右,他身穿黑金龙袍,头戴五色冕旒,面色严峻,不怒自威。
而让逄风震惊的是,景帝手里正拿着一面一模一样的旗子,只不过这面是赤色的。
景帝长叹一口气道:“命数使然,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他在逄风面前并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反倒像一个长辈,沉稳又强势。
景帝目光如炬,注视着他怀中的匣子,问道:“你叫林逢?匣子是你打开的?”
逄风点了点头。
而景帝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倒是突兀道:“知道授皇台么?”
逄风:“?”
见逄风不言语,他便道:“看来他们什么也没告诉你……罢了。”
“林逢……不,逄风,朕是你的叔父。”
见逄风疑虑,景帝便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无需拘束,坐罢,我自会解释一切。”
逄风依言坐下,景帝便开始娓娓道来。
“你可知,为何我淮安历代帝王,皆命数不过四十?”
“这因果便要从授皇台说起。”
“你应该也知晓,人皇需背负气运,无法入仙途之事。”
“太祖初一统淮安,便立下了一个规矩,凡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出生前需设立授皇台,一剥去胎衣,便要置入其中。而授皇台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特制的罩子罢了。婴儿在授皇台中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能饮些纯净的泉水,靠气运之力灌注身体而活。”
“皇子们自出生以来,不能见任何人,只有随身的一个宫人伺候。而在他们十岁那年,祭师会亲自选出体内气运之力最盛的皇子立为皇储。而其他皇子,都会被伺候他们的宫人亲手杀死。”
逄风瞳孔一缩。
景帝自顾自道:“他们不谙世事,如一张白纸,自然是不知道反抗的。等到父帝显现出衰态,不能承载更多的气运之时,太子便会接任大统。而旧帝将被他亲手杀死,以求平稳转移国之气运。”
他淡淡道:“很残忍么?”
逄风:“……子弑父,骨肉相残,岂止残忍?”
景帝平静道:“朕也觉得残忍,可只有如此,才能确保淮安不被那些修士掌控,虽说上苍有劫雷,不容许修士大规模滥杀凡人,可悄无声息地渗透,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太祖此举,不过是为在修士手中夺回我淮安子民的命运罢了,只是落到那些无辜的皇族子弟头上,却无比残忍。”
逄风:“……”
他隐约察觉到那个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陛下,我是不是也曾……入过授皇台?”
景帝赞许颔首:“不错。”
“你同那三位反王,原是血亲。”
“你母亲当时并不知皇族子弟这般残酷的命运,得知此事后,她后悔不迭。你总共在授皇台中待了四年。这四年,她没日没夜思念着你,竟迸发出‘心剑’,生生击碎了授皇台,并带着你逃走。”
逄风敏锐道:“心剑?”
景帝道:“凡人若有剑心剑骨,纵手中无剑,身无灵力,亦能化心为剑。只不过需以阳寿作为代价……这不重要,你问这何干?”
逄风咽下口中苦涩道:“无事。”
景帝继续道:“授皇台被打破,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彼时的先帝,也就是我的兄长,已经对太祖的规矩心生抗拒,便网开一面。你也得以用林逢之名活下来。”
“可一切坏便坏在兄长的恻隐之心上。”
“自从放走了你后,他便觉得授皇台内另外三个儿子兴许能避免那残酷命运。而彼时朕重疾缠身,因此父帝未让朕进入授皇台。”
“兄长那时便想,若让朕进入授皇台,既可以气运之力延续寿命,又能免于儿子骨肉相残,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景帝苦笑道:“只是三个皇子的母族并不这么想,她们觉得自己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屈,又岂有当不上皇帝之理?于是便暗中教导他们拥兵自立……后面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承受气运的多寡与待在授皇台内的年月并无关联,也许有人只待了一日,承的气运却抵得过他人百日。只是承受的气运越多,躯体崩溃也越快。朕如今也已经没多少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