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20)
见逄风狐疑,他紧接道:“无妨,我修为已至化神,不损根本。”
南离这样说着,却不知为何忆起那天的景象:那人软倒在他怀中,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却因他的血染上了一抹艳色。
他不知为何,有些口干舌燥。
见逄风迟迟没动作,南离才恍然想起,咬颈这动作,于他们来说,实在太暧昧了。他的脸也有些红了,只是夜深,看不太出。
逄风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向前走上去,踮起脚,咬在了南离颈项。
化为伥鬼后,犬齿会更尖,逄风也是如此,只是他没吸食过阳气,尖得并不明显。他这一口并非咬在皮肉上,而是直接咬在魂体上。一口下去,他明显感觉到有股暖融融的气息流入口中,四肢百骸在这股热流之下似乎也温热了起来。
想索取更多……
他几乎是贪婪地伏在南离身上吮吸着,理智在这一刻险些崩碎。
南离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这是深达魂灵的震颤感,跟神交也没差了。那个人踮着脚,几乎半伏在他的胸口,月光给他的脸蒙上了层浅淡的晕,他像是一株紫藤,垂着雪青花串,依在自己身上。
眼睛是湿润的,像是刚流过泪。
南离听见了自己的心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第12章 赤红
那一夜后,南离便开始躲着逄风走。
逄风倒是乐于见得,狼对他太了解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在狼面前,总要装得辛苦些。
观月会的第二日便是分阙,逄风不出意外去了剑阙,常青木在医阙,淅洺则在阵阙。只是另一间小楼的人神龙不见首尾,逄风在此住了快三月,竟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问常青木,他却笃定称那小楼中是有人的——只不过是个痴迷降术的怪人,整天不出门。长老也默许了。
然而逄风第一天去剑阙上课,就碰了个软钉子。
剑阙长老杨木生是个头生弯角的羊妖,拎着一柄锤子,正砰砰往烧红的剑身砸,看见他,头都没抬道:“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你走罢。”
逄风:“……”
逄风:“长老说笑了,林逢虽在剑术有所突破,对锻剑仍有诸多不知。”
杨长老斜瞥一眼,哈哈大笑道:“好!今日就给他们讲讲这锻剑的由来!”
“锻剑,其余步骤讲给你们也无用,我只说最重要的一步,祭剑。”
“剑,可祭可不祭,但是若不祭,这把剑便无法成为一柄好剑。”
“祭剑,便是在剑将成时,向炉中活活扔进去一个生灵,用活物的骨与血赋予剑灵性。”
有一个小弟子怯生生道:“长老,那每一把剑锻成,不就是……”
“并非如此,”杨长老摇头晃脑道,“这祭剑生灵,许得心甘情愿,才能锻出剑。你们可知这剑的来历?”
鸦雀无声。
“许久之前,天上有几个神仙叛乱,坏了天道……于是天地大乱,日月无光,也是从那时起,飞升之路便断了,腐化妖鬼横行,世间和炼狱几乎没什么两样。”
“真龙有感世间疾苦,于是纵身投入天地熔炉中……这便是第一柄剑的来历。”
“后人效仿于此,无数人献身熔炉,用骨血祭剑,因此才击退妖鬼,还世间安宁。即便后来剑不再为辟邪之器,也开始投身于修士内斗中去。但你们仍要记住,你们的剑是为何而锻。”
重锤猛击于烧红的剑身上,发出“铮”一声金铁之鸣。
“剑为仁器,若杀人,必是为救众生。心术不正之人,使不好剑。”
全场弟子无不神情穆然。
那堂课,杨长老便没再讲别的,只是一言不发地锻剑。那把剑淬了火,显出寒光熠熠的青金之色。弟子们却都知道,这把剑没被祭过,只是一具华美的空壳。
杨长老意有所指:“我希望有一日,我等器师再也不必锻剑。”
他起身摆了摆手:“都走罢。”
灵桂灿如金水,香气直飘到云外天边来,几只胖乎乎的蜜蜂正围着米粒大的花朵打转——这是某位长老的化身灵蜂,此时正忙着采中秋分发的桂蜜。逄风正要回房,却突然被叫住了。
是淅洺,她仍然覆着面纱,一本《阵法百解》倚在清瘦的手臂上,似是和他一样刚从课上回来。
她轻轻颔首:“林道友。”
逄风看出她有话想说,便停下脚步。
她似是犹豫,沉默了一会才道:“林道友虽为鬼修……但也曾为人,我观林道友如此,是否对人族怀有旧情?”
逄风:“……亲故皆为人,若说一点旧情不念,显然是不可能的。”
淅洺轻声道:“我知林道友难舍旧情,因此并无逼迫之意,只是想警示林道友,如今既已非人,再同人族有纠葛并非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