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45)
狮子的牙齿豁开了它的侧肋,锐爪将雪白的皮毛抓得漫天飞舞。可狼却如疯魔一般,咬住它死死不放,南明焰不住从牙齿撕裂的伤口中进入狮子的身体,焚烧着它的五脏六腑。
过了许久,那狮子的爪子才无力地垂了下去。南离亦一身是伤。它摇摇欲坠地站了一会,便见逄风与江小将军交谈甚欢,他瞥了狼一眼,却只是淡淡道:“……最珍贵的毛皮全毁掉了,孤果然应当换一只灵宠。”
逄风睨着它:“将皮毛清洗干净再过来,孤的衣袍不可沾上血。”
那份屈辱,简直刻在他的骨子里。
而如今——
南离坐在床榻上,碧绿的瞳紧盯着逄风的眼睛道:“骑上来,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牙齿再次刺入脖颈的皮肉,玉白的扳指从拇指滑落,滚落在床榻底,不见踪影。
……
林逢鲜活的喜好与习惯终归是装出来的。长夜太子并没有这些东西。若不是他口中品尝到的血是甜的热的,那颗心脏在为他而跳,南离都会疑心,他并不是人或者曾经是人的鬼,而是一个死物,是那尊冰冷华美的铜器,于祭天之日取出,其他时候便封存在冰冷的琉璃高柜里,不见天日。
他从来没有过心的。
练剑,只是因为剑十步一人,杀人更便捷。
契灵宠,也仅仅是因为缺个趁手的工具。
他眼中从来没有喜不喜欢,只有好不好用。所有东西在他手里都是武器,都是能利用之物。
可他为何要和这么一个人做这种事?为羞辱他么?可逄风本没有心,又怎能感受到耻辱?为毁了他么?可是他连魂魄都交融了,也毁不掉他,甚至连他一生中最微末的琐事也看不到。
说来可笑,就算最亲密的道侣间,也罕有神魂交融之事。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没有人愿意将神魂全盘暴露给另一人。
伥鬼之印能支配逄风的身体,支配他的五感六识,却支配不了他的双眼。逄风的眼中却除了厌憎,空无一物。
他说:“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逄风几乎算得上温驯地,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南离看不见那双眼了。
但南离也清楚,这是烙印之能。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夺去逄风的视觉,让那双带着厌憎的眼失去光亮,但他终归还是没这么做。
南离最后到底是强迫逄风与他额头相抵,再次将自己的神识侵入了他的魂魄。他知晓南明焰会对魂魄造成伤害,却也没刻意收敛。他的神识如一道尖椎,融入了毫无抵抗的另一团魂魄中。
他依然是一无所获。只是南离却迟迟不愿撤出自己的魂魄。他的神识像炽热的火焰,无时无刻不被心魔灼烤,沉浸在痛苦之中。而逄风的神识就像一汪冷冽的冰湖,他浸在其中,便被那湖水所包容,便再无痛楚。
就好像林逢还爱着自己的时候一样。
心魔带来的灼热痛楚消失了。
南离不去看他的脸,逄风反而轻松些。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已经不能再近了,剧烈跳动的心却隔得很远。
逄风没有抗拒,他累得要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默不作声地将南离的阳气转化为灵力。只有积蓄足够的灵力,他才有办法摆脱当下的困境。
他在心里想……对不住,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了。若是这至阴至寒的魂魄,能稍微抚平你因心魔所受的伤痛,也是好的。
第115章 它不想他死。
南离望着床榻上熟睡的人。
逄风今日只着了套单色的淡雅便袍。他卧在榻上,袍摆下面探出半截细瘦的小腿。他从前就寝时才会穿这套……逄风太瘦了,从那便袍松松垮垮的交领处,能望见他凹凸有致的锁骨。南离望着望着,心头又开始热热的,发痒。
……
南离再次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长夜的他了。
那时的狼总觉得逄风极高,它总得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而如今南离才清楚意识到,逄风的骨头很细,也瘦削,抱起来并不是那么重。他没有他高了,厌憎地望着他的时候,得扬起下巴。
逄风的手腕已经被攥得发红,他随手披上那件被南离丢弃在一旁的衣袍,遮住裸露在外的、伤痕累累的肩头,声音显然带些放纵过后的沙哑:“……有意思么?”
这是他这么长一段时间来,第一次与他主动搭话:“你就这么喜欢和仇人上//床?”
南离:“……”
他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倒是在和逄风神魂交融的途中,某些早已被忘却的记忆慢慢苏醒了。
那是,逄风跃入天折之后的事了。
狼那时还并不会御空,它嗅着逄风的血迹,在山峰疯狂地嚎叫,狂奔。它几乎失去了神智,因此在那之后,南离并没有那段记忆。而最终,发狂的狼到底还是跃下了天折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