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533)
南方民间铺面,门槛多挖出中间凹槽,关门时以一块块木板从门槛上推入,依次拼接封闭。待开门之时,将木板一块块卸下,铺子洞开,毫无阻滞。窗板也是同理。
这前后两排库房,相距不过半丈,两边窗户正好相对。两边的门板卸下后,光滑的木板搭在两边窗户中间,就如一座木桥般。
“有劳傅先生。”太子向那边示意,抬头瞥见斜右方的一个架子最顶上有一册西南群山图册,抬手一指道,“聿儿,你将那册子取下来给我瞧瞧。”
朱聿恒已经比常人高了一头,但伸手去够最顶上的还是差了一点。库吏赶紧去挪凳子,说道:“殿下稍等,小人先将脚凳安好,这就为您取来。”
正在忙乱间,忽听得哗啦一声响,朱聿恒转头一看,库吏着急忙慌间没拿稳脚凳,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脚掌,顿时痛得脸都扭曲了。
他强撑着将凳子捡起,一瘸一拐地搬到书架面前摆好。
朱聿恒看他那模样,便亲自踏上了凳子,抬手将父亲指示的那厚厚一本西南群山图册取了下来。
尚未下脚凳,他便听到父亲失声叫了一句:“傅先生?”
那声音仓皇急促,显然十分震惊。朱聿恒立即抬头看去,却见父亲站在窗口,抬手抓住了骨碌碌滚到他面前的卷轴,随即对着后库大喊:“快,快去看看傅先生!”
朱聿恒从脚凳上跃下,奔到太子身后,朝着对面看去。
只见窗板相接的对面窗口空空如也,只有那只羽色辉煌鲜亮的吉祥天,正从他们的面前掠过,直冲上云霄,在天空久久盘旋。
听到太子的声音,候在门口的书吏们立即向后库快步走去,查看傅准的情况。
朱聿恒见父亲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便问:“怎么了?傅准呢?”
“你们快去看看,对面有刺客!”太子指着对面的窗台,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傅先生在对面将卷轴滚过来之际,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青衣人,将他一把抓住,往书架后面拖去。你不是说他手段非凡吗?怎么我看傅先生在对方面前一声不吭,也未曾有半分反抗,便被擒住了呢?”
朱聿恒心下错愕,抬头见那边的人奔到楼内面面相觑,直觉这事不对,立即朝对面问:“傅先生呢?”
“傅先生……不见了。”
朱聿恒立即绕出前库大门,迈入后库中。
后面本就是增设的库房,与前库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一排排整齐竖立的书架,高过人头。
手中日月疾射,勾住房梁,朱聿恒跃上书架顶端,向前寻去。
居高临下,一排排书架一览无余。别说里面有傅准与青衣人,就算是一头鼠、一翅蝇,怕是也难以遁形。
但,他从库房最前面一直掠到最后,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耳边傅准曾说过的话又隐约回荡——
不知道天雷无妄的可怕后果,会不会也落在我的身上呢……
“不可能……”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库房,朱聿恒下意识喃喃。
毕竟,卷轴顺着窗板滚到前库,其间顶多两三息时间。随即,因为太子殿下的示警声,库吏们便奔进了后楼搜寻,而他也立即赶到这边。
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青衣人如何挟持傅准这样一个高手,刹那消失在这库房内?
两三息时间,绝对不足以令他们逃出去,两人必定还躲在其中。
工部的门房卫吏已奔跑聚集,朱聿恒示意侍卫们将前后库房紧紧包围,又对库房内所有人下令道:“收起窗户,紧闭门窗,细细搜索库房所有角落,不得有任何遗漏!”
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分头合作。一部分人负责屋顶屋梁、一部分负责屋内室外、一部分人负责检查地道地窖,各有专人率队。
见众人以毫厘之分搜寻着,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纰漏,朱聿恒才回到父亲身边,见他手中兀自握着傅准传给他的卷轴,神情未曾平静。
“当时那青衣人的具体形貌,父王可曾看清?”
太子摇头道:“事起仓促,而且他们又在窗内暗处,只一瞬间便一起消失了踪迹,我只隐约瞥见是个青衣人,何曾注意到其他?”
当时情形确实仓促,朱聿恒默然间目光落在父亲手中的卷轴上,问:“这是傅准找到的西部山脉图?”
太子点了一下头,抬手将贴着“西南山脉图样”的长圆竹筒打开,倒出里面的地图画卷。
朱聿恒将其展开,见里面果然是横断山脉的地图。
六条白水劈开七座大山,山峰横阻,怒涛不绝,果然是奇险无比的地势,仅只是地形图,便已让人感觉到那深沟峡谷、猿猴难度的艰险。
但,也不过是张普通的地图而已,并没有任何特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