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269)
阿南愉快地一抖手臂,撤了自己的钢丝网,将它匆匆收回臂环之中,飞身跃向屋内另一处的铜镜。
并未看到死角处发生了什么的傅准,在无法掌控利刃后,正在沉吟之际,忽见她的身影出现在西北角的铜镜之中。
还会等他反应,铜镜已被她一脚踹偏,他面前的镜中再度失去了她的踪影。
阿南向着另一角掠去,正要如法炮制,将第三个铜镜也毁掉之时,耳边忽听得厉声尖啸,风声陡起。
她仓促回头看去,只见原本交缠在一处的利刃忽然齐齐断开,所有失控的雪亮白光如同密集的雨点,顺着先前晃荡的角度向四面八方疾射,笼罩了整座屋内。
此时此刻,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只剩下青砖地面。
阿南如一只断线的风筝,直扑于地。落脚处的青砖果然如她所料,一触即偏,下方机关启动,无处借力的她眼看就要被卷入轧轧作响的机括之中,碾压得粉身碎骨。
即使明知自己此时处于铜镜的监视范围之内,阿南亦不得不挥出流光,强行制止自己下落的身形。
她臂环中的流光细如针尖,划过因为紧闭而昏暗的室内,原本绝不可能被辗转反射了多次的铜镜映出的细微光线,却让傅准那边的声响停顿了片刻。
但生死关头,阿南也顾不得了许多了。她足尖在下陷的青砖上一点,飞掠向对面的窗户,一脚狠踹,希望将窗棂踢开。
然而令她失望了,在傅准察觉此间出事之后,机关启动,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铁通条横贯锁死。
她这一脚并未踹开窗户,却只听到“啪”的一声,她重重踢在了铁窗上。幸好她脚下绑着用以增加身高的木块,缓冲了这铁窗的硬度,脚趾并未受损。
木块飞散的同时,也踢碎了窗户上镶嵌的明瓦,磨得薄脆透明的珠贝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四下迸散。
阿南脚底隐隐作痛,她一个翻身再度落地,足尖在下方虚虚的青砖地上一点,借助臂环再度弹向空中,落于横梁之上。
铜管彼端传来低低的一声“是你!”
随即,便是霍然而起的声响,那边再也没有了动静。
阿南心里暗暗叫苦,傅准定然已经察觉到是她了。
没想到她好不容易逃出拙巧阁,这回再度潜入,居然又被他困住,眼看要落入魔掌。
她考虑了一下从律风楼最高处下到这里的时间,就算上方机关重重,傅准要绕一周才能下来,但她的后背还是冒出了一层薄汗——留给她逃跑的时间,不到半刻了。
她下意识地在屋内环视一周,想要寻找出路。可还没等她想好这铁门铁窗如何突破之际,梁上那些飞转的利刃全部落地之后,被割碎的帐幔忽然无风自动,打横飞起。
阿南反应何等机警,她迅疾反身,倒垂下梁,抬眼一看,上面一层黑雾已沉了下来。
无论这是什么,她都断不敢让它们近身。可下方青砖地上又尽是机关,她一旦落地,便会被绞入万分凶险的机关之中。
难道她只能维持这悬在半空的姿势,等待傅准过来将她一举成擒吗?
正在她扫视周围,心念急转之际,忽听得“咔咔”几声响,昏暗的屋内陡然亮了起来。
被她踢出了一个小洞的窗户,已经被人一把扯开,只剩下里面的铁栅栏。
光线从窗外射进来,照亮昏暗的室内。她看见朱聿恒逆光的面容,在明亮光线与灿烂繁花之前,他俊美的轮廓一时失真,唯有那双星子般的眼睛,直刺入她的心怀。
他丢开手中拆下的窗扇,看着她这吊在半空的狼狈模样,皱起眉头:“快点,过来。”
“过不去,倒是傅准马上要来了。”阿南苦笑一声指指上方,又问,“你干嘛跟着我?”
朱聿恒没回答。他抬眼看了一下上方律风阁,估算一下时间,跃上了窗台。
双手抓住上方的檐角,他挺腰抬脚狠狠踹向铁窗。可惜铁窗十分坚韧,虽被他一脚踹得变形内凹,却并未有破开的希望。
“这样不行,我们得顶开固定铁窗的插销。”阿南说着,抬手一指窗框与墙壁的相接处。
朱聿恒的手与目光一起顺着墙壁向下滑去,准确地找到了安装时嵌入墙壁的铁条。
他拆下窗上雕花,顺着铁条相接的痕迹将砌砖的灰浆用力撬掉,露出里面的接口,想要将嵌入的插销给起出来。
可这铁窗年深日久,插销早已锈死在其中,而且插销与铁套是齐平的,外面绝无任何可供他将其顶出的借力点。
见他无处着手,阿南便道:“我臂环中有弹簧。”
朱聿恒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如今正仗着臂环垂在空中,根本无法将它丢过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