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44)
黑暗骤然被暖光挤走,卿蔷下意识闭眼,随之下巴被挟住,她消音了,却还是笑着,嘲他生气似的,唇角似有若无的上勾。
“要什么纯?”江今赴掀了掀眼皮,手不安分,掐上她脆敏的部位,“就这么浑不行?”
“你吃得消吗?”他越探越向下,手是凉的,激得她颤栗,“我早该锁了你。”
他嗓音淡,还没什么情绪,偏偏让人心悸。
于卿蔷而言,是不客气的挑衅。
她瞳孔缩了一下,深呼吸冷静,身子向后,坐上了木桌,看了他两秒,摸了个棋子掷出去,恰好是王。
她没收劲,王冠上的小十字架砸到他眉骨,又划落,渗了点儿血。
“二哥,口出狂言有个度,”她垂眸睨他那道血迹,“我姓卿,你姓江。”
屋内寂静,寒意倏忽凛冽,冰刃凝飓风,割开了让人看不清的屏障。
“姓卿怎么了?”江今赴漫不经心地拎起椅子放到一旁,“金屋藏卿,我梦寐以求。”
话音落下,他黑眸噙笑,撑在她身侧挨上她额头,尾音向上“嗯”了声。
“看来卿小姐不知道,你次次都能好端端地全身而退,跟你的姓没关系,”他眉目不含一丝戾气,却让人感觉冷得可怕,“你拿我的耐性当筹码,还想要骗自己?”
“......”卿蔷哑然。
江今赴太疯了。
疯到让她心脏乱跳,又生生被横亘在其中的仇恨斩停。
她垂着眼睫,半晌眼尾轻挑,声音很轻,呵气如兰:“二哥,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怎么,为了讨债,命都不要了?”
江今赴低笑了声。
他将卿蔷凌乱的发丝撇到耳后:“是你低看自己了。藏娇还是藏卿,对我来说都不是难办的事儿,卿家问罪,左不过下辈子再风流。”
“你以为我怕吗?”江今赴侧眸瞥她。
到这份儿上,卿蔷是真不懂了。
他不怕,那她是凭什么?
单凭一张脸,再加上惑人的把戏,就能让他念念不忘,因爱生恨恨之入骨?
江家那样的高门大院,怎么会出情种呢。
卿蔷笑了笑,轻轻巧巧跳下桌,牵动氛围蓦然袅袅:“是啊,你自然是不怕。”
她贴着江今赴的身子,微一抬头:“我差点忘了,你家欠了我家多少?你能怕什么?”
空气霎时凝滞。
他们之间曲意逢迎、明枪暗箭再多次,也没把世仇家恨挑出来过。
他们从未吵过架,一向是绵里藏针的话语凿在对方心上,平和得虚伪,维持仅存的傲骨,谁都不会掀了伤疤,去和对方比谁流的血更多。
卿蔷径直去拿自己的手机,很顺利,轻轻一撞,江今赴就侧开了身子。
整个过程很安静,她给单语畅发消息,出门下楼换鞋,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江今赴没跟下去,在二楼护栏处看她。
她背后玻璃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蔷薇花,路边的矮灯设计巧妙,藏在其中,使花丛夜间独亮,刺也夺目。
“童邵刚出国时,童家扣了他大半生活费,”江今赴懒声,“我发现他在借钱时,他已经欠了不少了,索性全划到我这儿。”
言下之意,童家的局,他布了三年。
卿蔷抬眸望他。
江今赴居高临下,搭着横木的手指冷白修长,是松垮倦怠的模样,偏偏出口的话让人心惊。
卿蔷收回了视线,不紧不慢评价:“二哥好算计。”一顿,她像是时来兴起:“童邵出国,也是其中一环?”
“你看不上的人,我要费那么多心思?”江今赴自谑。
“是吗?”卿蔷没说信不信,轻飘飘问了句,“那二哥又算了我多少呢?”
穹顶的灯光灼耀,像在两人间扫了几块缀有火星的干柴,江今赴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答:“卿卿,论迹不论心。”
他想法再多,也没实施过一件儿。
卿蔷嗤之以鼻,手机恰时震动,她瞥了眼,单语畅来了。
要往外走的时候,江今赴又开口了:“你来我往的东西,算得上欠吗?”
是对方才楼上那句让两人无言的话提问,听着是真心实意的困惑。
门已经开了,晚风吹进来,带着渗透到人骨子里的薄凉寡淡。
卿蔷想弯弯唇笑起来,却艰难得很。
“你来我往?”她一字一停,“江家对于用词这方面,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说完,迈步走出。
烦得很,心里的钝痛不提,刚在楼上剑拔弩张那会儿她披的西服就落地上了,这阵子光穿个睡裙,浑身透心凉。
好在任邹行跟着来了,单语畅把车开进了院儿,一直盯着门口,见卿蔷出来拿起衣服就跑过去了。
“卿卿——!”走得近了,她才看见卿蔷身上深浅不一的暧昧痕迹,唤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