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听(198)
她已经提前做好了饭,餐桌上摆着十几道菜,其中的大盘鱼格外引人注目。
水煮鱼、糖醋鱼、红烧鲫鱼、剁椒鱼头……
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惊岁都快不认识鱼这种动物了,她默默地扭过头来看向连祈,问他:“……你怎么跟殷姨说的?”
连祈说:“她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说鱼。”
于是全鱼宴就出现了。
江惊岁数了数,餐桌上有六道菜都是鱼。
洗完手坐到餐桌前,殷湘招呼江惊岁多吃点,特意把水煮鱼的盘子拉到了她面前。
江惊岁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但跟殷湘聊了几句之后,那点紧张也跟着散去了。
一般见家长的话,长辈们都会问一下对方的家庭什么的,但殷湘什么都没问。
就是单纯地喊他俩过来吃个饭。
聊的话题也都很寻常,工作忙不忙啊,平时怎么吃饭啊。
殷湘没有孩子。
当初离婚,也是这个原因。
之后嫁给连振成,是把连祈当成自己亲生孩子来对待的。
只是她和连祈之间,毕竟隔着连振成在,父子俩关系又不好,连祈不愿意来这边,所以即便是她有心照顾孩子,她和连祈的关系也不算很亲近。
吃饭吃到一半,连振成突然回来了。
公司里的同事聚餐,换了别人去值夜班,连振成在饭局上又喝了酒,站在门口江惊岁就闻到了酒气。
殷湘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到桌子上,她愣了愣,站起身来匆匆地迎了上去,手足无措又忐忑不安地挡在玄关:“……你今天不是要值班?”
连振成眯着眼看向餐厅。
他大概是没想到会在家里碰到儿子,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停在玄关没往里面走。
江惊岁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抓住了连祈的手,紧张地跟着站了起来。
气氛莫名有些紧绷。
其实江惊岁有很多年没见过连振成了。
但他没变多少。
好像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样子。
连振成身材高瘦,年过五十,也没像那些中年男人一样挺着个啤酒肚,还是很瘦。
常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衫扣子整齐干净地系到领口,眉眼间带着很重的书卷气。
单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会动手家暴的人。
任何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会是温文尔雅。
时钟秒针在一格一格地走,父子俩隔着客厅对视着,前者眯着眼睛辨认着模样,后者面无表情,眼瞳又深又沉。
前些年,连振成生过一场病,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爷爷过来找了连祈好几趟,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连祈去医院里看了一眼。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连振成意识到家里还需要有个孩子,开始跟儿子示好,也让殷湘时不时地打个电话过去。
或许是因为那场病,也或许是因为年纪也大了,想跟孩子培养感情了。
那次出院之后,连振成的脾气就收敛了很多,酒也喝得少了,偶尔还会给连祈打个电话。
只是连祈不接。
逢年过节,也只会给殷湘发个消息,送份礼物。
连振成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儿子造成的心理伤害,那些伤害是不可逆的,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再怎么粉饰太平,再怎么去弥补,都没办法把这一页平和的掀过去。
就像是一颗被钉进骨头里的钉子。
钉子是拔出来了,但骨头上留下的那个洞,则会永远在那里。
黑黢黢的,常年往里面灌进冷风。
“岁岁,你去厨房帮我倒杯水。”
连祈冷淡地看着连振成,话是对江惊岁说的。
江惊岁有点担心地看他一眼,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闷闷地应了下来。
她知道连祈是有意把她支走的。
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太复杂了,她没办法参与进去。
厨房和餐厅隔着一段距离,房门没有关上,依稀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流理台上放着台家用饮水机,旁边是托盘,倒扣着两排玻璃杯。
江惊岁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只杯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刚才也从殷湘那里听来了一些只言片语,殷湘说连振成平时性格还算温和,只是喝了酒,就会六亲不认,控制不住自己脾气。
江惊岁正分神想着这话,连振成倏然大发雷霆,音量一下提高上去:“是我生了你,你就是这样跟你爸说话的?!”
连祈冷漠地嗤道:“我倒情愿你没生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旋即客厅里就是哗啦一道巨响,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江惊岁眼皮猛地一跳,立刻放下杯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