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听(163)
“是啊,嫂子。”旁边几个女人也在轮流劝,“孩子还这么小,你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吧?”
“振成是喝多了酒,有点上头,他已经当着全家的面认错了,也说以后绝不喝酒了,你就给他一次回头的机会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女人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天际是灰突突的沉云,今年又是一个漫长晦暗的冬季,好像春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轰隆隆——
远处一道闷雷炸起,闪电划破黢黑的夜幕,连祈倏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格外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能听到他稍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北安的夏季多雨,夜里时常会下一场急雨,晨光熹微时天气又会放晴。
阳台的窗户没关好,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带来一股黏润的水汽。
闷热又潮湿。
连祈闭了闭眼,梦里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纵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记忆却丝毫没有褪色。
都说年龄太小的时候,人是没有记忆的,但只要经历的事情足够深刻,记忆便无法消除。
连祈手臂横挡在眼睛上,听着窗外滚动的雷声缓了缓呼吸,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是一片漠然。
他起身到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而后单手撑在洗手台上,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子里。
暖光灯从头顶打了下来,他没穿上衣,右肩上陈年的旧伤疤就这样露了出来,像是某种无声的烙印。
伤口会愈合,但留下来的伤疤却不会消失。
就算时间过得再久,也一样。
连祈轻扯了扯唇角,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从卫生间出来,他在床头柜上随手摸了盒烟,走到窗户前,咬了一根烟出来,垂眸点燃。
睡不着了。
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了。
连祈有些倦怠地捏了捏鼻梁,又抬眸看向远处未知的夜幕。
雨势逐渐转大,云层里滚着闷雷,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连祈只是安静地望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搁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两下。
这点动静打破了房间里的阒寂。
连祈如梦初醒般地轻眨了下睫毛,回过神来之后,寻声望向床头的方向,黑暗中手机屏幕微微亮了两下。
他侧头盯着那点朦胧的亮光看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过去。
是江惊岁发来的消息。
自从先前有一次江惊岁给他半夜消息,他没看到之后,连祈就把手机关了夜间模式。
睡觉时也会设成震动。
江惊岁:【你看这个。】
江惊岁发来一张照片,是初中的毕业照。
毕竟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了,照片的边缘微微泛着黄,岁月的痕迹很明显。
发完消息,江惊岁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了,继续整理书架。
这都半夜了,连祈又不熬夜,她也没指望能接到连祈的回复,就是顺手给他发了个消息。
没想到刚放下手机,连祈那边就回复过来:【这不是初中毕业照?】
江惊岁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睡?】
连祈:【睡了,又醒了。】
连祈:【你又熬夜了啊,刚才还说困了。】
江惊岁坐在地毯上,相册还在腿上摊开着:【本来是困了,洗完澡陪饭桶玩了一会儿,突然又精神起来了。】
既然睡不着,她干脆就趁着这个时间把书架整理了一遍,
结果意外翻出来了初中的毕业照。
还以为搬这么多次家,这些照片早就丢了呢。
连祈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江惊岁嫌打字麻烦,索性点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视频接通之后,手机屏幕骤然暗了下来。
他那边没开灯,偶尔一道闪电擦过,江惊岁才能借着这点亮光看到他的侧脸。
“你怎么连灯都没开啊?”江惊岁有点疑惑地问。
这句话像是提醒到了连祈,他慢半秒地“嗯”了一声,过去按开了台灯。
房间里稍亮了些。
连祈弯腰开灯时,江惊岁看到了摄像头里一闪而过的烟,一根燃着的烟夹在他手指间,火光在黑暗中隐约明灭。
她眨了眨眼,忽然问他:“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连祈说话还是平时的语气,只嗓音里稍微带了点刚睡醒的哑。
江惊岁不说话,盯着他看了两秒钟,他那边的光线很暗,也看不出来他脸上是什么情绪,但联想起来连祈刚才说的那句“睡了,又醒了”,江惊岁又问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这次连祈没有否认,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明白了。”江惊岁自动把这两句话关联起来,自顾自地点头,“因为做噩梦了,所以才会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