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把自己撑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躺着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无力而已，为什么一坐起来就头晕目眩呢？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等这阵眩晕过去，稍稍能稳住的时候，才慢慢下床，回头自己拎上吊瓶，高高举起，往厕所慢慢挪去了。

才出了病房，他就觉得手举累了，手臂酸得不行，可还得咬牙继续走啊，不然尿身上？

再走几步，就喘得不行，手酸得快抬不起了，他靠在墙上歇一会儿，举着酸软的胳膊，觉得自己胳膊都在发抖了，就这么几步路，又走出一身的汗。

然而，这样的歇息，非但不能让他缓口气，反而因为手一直举着，更累了。

他咬牙，就这样，还不如速战速决，快去快回！

就在他猛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走的时候，天花板又开始转动，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整个人往后倒去，酸软的胳膊再也举不动吊瓶。

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到了墙壁，手里的吊瓶已经握不住了，手捶了下来，下一瞬，他就会往地上滑去……

忽的，他手中的吊瓶被人接走，他的身体也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他没有滑到地面，他整个人都靠在了一个人怀里，耳边，熟悉的声音带着土里土气的乡下口音大声在说，“你怎么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是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回来了……

他一边觉得讨厌，一边觉得羞辱，但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还是说出来了，“我……我要上厕所……”

然后，他身体一轻，就被那个乡下小子背在了背上。

这乡下小子力气真大啊，单手托着他，另一只手还举着吊瓶……

“是我不对，忘记了你要上厕所这个事，我去得太久了。”乡下小子傻呵呵地跟他道歉。

武奉全身快要虚脱了一般，可仍然憋足了气发怒，“不是说走了吗？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雷万福却只是傻乎乎地“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只把他背到厕所，问他，“你能不能站？”

“能！”明明自己已经用尽力气了，发出的却是这么微弱的声音，武奉觉得更气恼，而且，乡下小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站不稳的话，要怎么帮他忙吗？

雷万福便笑得特别憨，“能就好，能就好。”

武奉被他这样的笑，笑得满脸通红，绷着个脸，“你出去。”

“那，这……”雷万福举着吊瓶示意。

他也没找到能挂吊瓶的地方啊……

武奉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偏偏雷万福还要说，“这有什么啊，都是男生，而且，我还帮你换衣服了呢……”

“闭嘴！”武奉头扭向一边，脸红成了猪肝色，然而，再多的羞愤也抵不过三急，最终，也只能又羞又恼地解决了三急问题，而后，雷万福要再背他回病房，他死也不肯，雷万福只能搀着他，一步步慢慢挪了回去。

但不管怎样，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问题，武奉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虽然仍然虚弱，却舒服了不少，尤其，他斜靠在床头，闭着眼休息，听见病房里悉悉索索有乡下小子发出的动静，心里奇异的，很平静。

“喂，吃点东西？”床边，乡下小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武奉睁开眼，只见他拿着两个铝饭盒，一盒里装着粥，一盒里装着一碗不知什么肉汤。

“不饿。”他重新闭上眼，原来，这小子消失这么久，是去食堂买饭了。

“不饿也要吃点啊！吃饱了才好得快！来，张嘴，啊……”雷万福有喂饭的经验，家里弟弟妹妹他都喂过。

只是，把武奉给惹恼了：啊什么啊？他又不是小孩子！

他气急，直接抢过饭盒，咕嘟咕嘟就把那盒汤给喝了不说，还把一盒子粥咕噜咕噜喝了一半，实在喝不下了，才把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撂，闭眼不说话了。

一股子奶香，忽然飘在他鼻端。

他睁眼一看，眼前居然有一颗剥开的牛奶糖。

牛奶糖可是稀罕物，也只有到了这样的大市里才有得卖，别说月亮村了，就是县里都没卖的，这乡下小子居然还知道这个糖！

“乖乖吃饭，有糖吃。”雷万福一副哄桃丫的语气。

武奉一阵嫌恶，扭开头，粗声粗气，“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雷万福嘿嘿一笑，把糖重新包起来，连同其它几颗，放在他枕边，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拿着两个铝饭盒出去了。

还有半盒子粥，乡下人珍爱粮食，是绝对不可能倒掉的，雷万福蹲在走廊上，就着些汤渣，唏哩呼噜吃了个干净，武奉侧目，看着枕边的牛奶糖，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