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落(60)
微妙气氛中,对面妆容精致的女人倒是派闲然自得的模样。
她接过服务员送上的菜单,左右询问过一圈众人的喜好和忌口。
在两个问题都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随手勾了几道店内最知名的菜,随后将菜单闭合交还给服务生,和他说一样来一份,其中一份不要辣,他们中有个小朋友不能吃辣。
陆眠听到这句,终于从杯垫上挪开眼,看了眼她。
“你好,”谭迎冲她微微一笑,笑容大方得体,“你现在应该十六岁,上高中了吧?”
陆眠略一点头,眸光疏离。
“都长这么大了,”谭迎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感慨,“时间过得还真快,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都没维骆半个人高,跟在你哥哥和维骆后面,像个小尾巴。”
“是啊,一眨眼,小尾巴都和我们当年差不多的年纪了。”
像是从这个话题上看到了活跃气氛的希望,顾维骆立马接话,“我记得她刚领回来时又瘦又小,豆芽菜一样,不像个生活在和网上的非洲难民有得一拼。”
“现在是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模样了,”谭迎笑,目光在陆眠和陆珩见回旋,“尤其是那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淡漠,和你哥有九成相似。”
陆眠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出神,记忆飞回幼年。
那会她还在吴家,吴家的节过得比陆家热闹,乱糟糟的,一堆亲戚长辈聚在一处,话题不外乎就三个,工作、结婚、孩子。
一年到头赚了多少钱,谁家的儿子领了个女生回来过节,谁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等到这些话说完,没什么可聊又未尽兴的时候,吴月英就会将她从堂屋放出来,拽到客厅正中央,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目光洗礼和议论,若是表现的不够落落大方,还会被斥责几句小家子气。
现在顾维骆和谭迎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被强行拽到饭桌正中央,接受长辈对晚辈居高临下的审视,顺便为这个饭局提供点娱乐和情绪价值。
被当做工具人的感觉不太美好。
而且,她也不认为顾维骆是她的长辈。
但今晚是他的送别宴,谭迎是他重要的人,陆眠觉得她得乖点,不能任性,所以她默默收回了眼。
本来,她不开口接茬,这个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可谭迎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盯着陆珩红棕色的瞳眸喃喃了句:“要是没得这病,就更像了。”
“......”
又是一阵死寂。
有那么几秒,包厢像是进入了真空,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
“抱歉,”谭迎意识到说错了话,开口补救,“我只是觉得小小五官和阿珩很像,就是这瞳色和发色太过特别,没有拿她的病出来打趣的意思。”
她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小小你没生气吧?”
陆眠轻抿一口杯子中的清茶,用余光扫一眼陆珩,见他面上无多余表情,才放下杯子,说没生气。
谭迎眉眼舒展:“那我就当你原谅我喽?”
陆眠不吭声。
此时服务生端着前菜上来。
这家餐馆做的是中餐,用的是法餐的形式,一顿饭分了四道前菜,两道主菜和两道甜品,摆盘精致,量却极少。
众人默契地摆弄刀叉,没人再开口。
陆眠瞧着碗里那块失了热气的鱼肉,吃了一两口就放下刀叉,怀恋起那晚和江沉一起吃的馄饨。
汤色清亮还冒着热气,用了些白醋提鲜,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美食就该这样,滚烫咸鲜,一口下去,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吃完前菜,服务员又端来下一盘,说这叫凉拌龙须。
不知是什么鱼皮拌出来的,冰冷滑腻,有种诡异的甜。
陆眠依旧是没吃几口,陆珩见状,推过来一篮子餐包,安抚性地拍了下她的脑袋。
意思是叫她自己是先垫垫。
“......”
陆眠目光落在裂了口的面包一两秒,听见顾维骆和谭迎在旁聊起家长里短。
做什么工作,怎么突然想起回来,婚期定在几号之类的。
谭迎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她拿餐巾擦了擦嘴,动作优雅。
“现在在国外做金融行业的工作,婚期不好说,但应该也快了,这次回来是为了处理下移民的事宜,等事情都办完就定居在国外,婚礼预计会在希腊举行,她和男友都很喜欢那里碧蓝的海。”
顾维骆干笑两声说:“南港的海也挺蓝的。”
谭迎笑得坦然:“还是不一样的。”
顾维骆沉默半响,举杯同她相碰,笑意不达眼底,“那就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了。”
“谢谢。”
陆眠瞧着这两人言不由衷,凄凄惨惨的样子,本就没剩多少的食欲瞬间退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