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落(52)
陆眠站在街角,看着这幕。
直到那面写着财源广进的横联被贴到墙上,她才如梦初醒,从静止的状态中脱离,眼睫扇动几下。
因为长时间的凝视,她眼珠有些发红,干涩得厉害,一眨泛起层水光。
陆眠用力揉了下眼,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嘟囔了句,“这风有点大。”
脚都冻住了。
其实,陆眠是知道阿姨为什么要哭的,不是真的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而是因为在农历春节这个象征着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得一个人过。
陆珩可以回陆家老宅陪大伯和大伯母,而她回不去。
因为哪里没有人在等她。
若是强行去了,反倒给他们添堵。
外公去世后,陆珩也曾试图过带她回老宅去过年,陆眠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尴尬,大伯母面沉如水,大伯父比陆珩更加沉默,她站在角落惶恐不安,偏偏几人还要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更糟糕的是,到后半夜,她发起了烧。
于是那次过节,大伯一家和她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的。
窗外万家灯火和病房里的静寂组成鲜明的对比,像是场无声的讽刺。
那间医院的隔音条件不太好,所以躺在病床上时,陆眠能清楚地听到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大伯母压低声音说陆珩。
“你说你带她回来干嘛?还病恹恹的,一副养不活的样子。”
“这不是给你爸添堵吗?”
“还有你啊,二十多岁的人,天天带着个小孩子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私生女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给你找那些相亲对象,听到这事没一个不跑的。”
添堵。
陆眠捕捉到这词,病好后,再不愿踏进陆家大宅,过年也是如此。
陆珩大概猜到她听到了那场对话,问她是否讨厌大伯母。
陆眠想了想,摇头,目光称得上平静如水。
她觉得大伯一家讨厌她是理所应当。
谁会喜欢一个累赘。
而且,按照外公留下的遗嘱,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累赘长大后,还会会抢走陆珩一部分遗产和继承权。
换谁都会讨厌,这不是人品问题,人心如此。
他们都这么难了,陆眠得识趣点,在过年这种重要的日子里,离他们远些,别给大伯一家添堵。
算算日子,这是她独自一人过的第四个节了。
其实也还好,只是一个人过除夕而已,到第二天陆珩就会赶来陪她。
陆眠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偶尔也觉得能在家里胡天作地,想喝多少可乐喝多少可乐,想吃多少冰淇淋吃多少冰淇淋,没人管着的感觉很爽。
可当看到那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场面后,又无法避免地觉得难过。
孤独就是孤独。
基因的本性决定了,她向往人群,渴望温暖。
...
人在想七想八时大概就喜欢满大街乱窜。
陆眠从老城区蹿到新城区,走过这城市最知名的黄金沙滩,路过在时光中逐渐老去的老洋馆,等回过神来时,又回到了前些天江沉带她来的那个沙滩。
今天没下雪,天空灰蒙蒙的,海浪被风携卷,拍打在荒废了的堤岸和码头。
不知从哪传来几声鸟叫。
海风将思绪吹远。
陆眠站在堤岸上,脚下就是澎湃的海浪。
这么急的海流,很适合钓鱼。
陆眠敛着眼睫,漫无目的地想。
身后响起脚步声,落在海边礁岩上,沙沙地响。
这个天,除了她,还有谁会来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陆眠抿了下唇,回头。
第26章 26
令她意外的是,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沉,而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男人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面容斯文俊秀,鼻梁上架个眼镜,身上穿件冲锋衣,背个鱼篓,手上拿着吊杆和小马扎。
是来钓鱼的。
看他向自己这走来,陆眠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你得小心点,”擦肩而过时,男人突然出声,嗓音温和,“这附近地势挺陡的,一不留神就会掉到海里去。”
陆眠本来没怎么,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提醒吓得一激灵,脚步一晃。
接着,胳膊被人扣住,一股力将她拽回。
小马扎翻滚着落入海中,顷刻就被湍急促海浪和裸露在外礁岩撕得粉碎。
陆眠勉强站稳,看着海面上漂浮着的木头碎片,有几分后怕。
她偏头看向拽住她的男人。
镜片之下,男人有着双好看的丹凤眼,单眼皮,眼尾上挑,一般这种眼型的人都会给其他人种刻薄强势的感觉,他却给人一种温润的书卷气。
像从民国剧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傍晚太阳落山,余晖倾斜在海面,照亮男人眼底浮动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