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趁机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向蹲下的苏戈告别。他撩开那块破布，一下子闯进眼帘的，真的是一大坨毛毛。

不，是一个动物，它的块头真的大的离谱，差不多占据了一整个街道，毛蓬松着，底部被泥土蹭得脏兮兮的。穆澈绕过这个庞然大物，看到了它的正脸，是一只绵羊。

它的脸就是普通羊那么小，但是身躯却大得吓人，可能是很久没有剪过毛了，毛蓬起来，把身子和脚都掩盖住了。它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和它脑袋一样大的摇铃，站在它旁边的，是一个异域女郎。

她戴着紫色头纱，黑纱遮住了下半边脸，红色长发软软趴趴遮住了后背。她身材高挑，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小腹，上身抹胸，下身一袭紫色长裙，轻飘飘地拖在身后。

她用着生硬的里尔赫斯语，在众人的围观下讲述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叫施尧立宛·顾，自称来自宇宙，是个旅行者。

“我们所认知的天空并不是真正的天空，我们所在的地面也不是地面。这是一颗星球，而天空的外面，有无数颗星球！”她笑着举起双臂，拥抱着空气。

有人问顾是怎么来这里的，顾说她骑着绵羊来的，因为没有剪过羊毛的绵羊有魔力可以飞行。而戴摇铃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头脑迷失方向。

她说的话没有人信，眼瞧着众人没有了兴趣，她尴尬地用自己的语言嘀咕了几句，顺带赶紧从羊毛里拽出来两个石膏娃娃。

“这是牵线娃娃，只要雕刻出喜欢的人的样子，就可以释放魔力让他也爱上你，达到两情相悦的效果。”她叫嚷着，连绵羊也高兴地叫了几声，“嘿，当然啦，如果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人们，拿到之后就会直接变成对方的模样。”

她赶紧又拿出几个石膏，把他们塞进几个人的手里，招呼着他们赶紧去试试：“这是宇宙的力量！我可是宇宙的女儿！”

穆澈就站在街角，见她走来已经逃不过，硬是被塞了一个在怀里。

那个石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是一个长柱形状，有头有身，没有五官，可以轻松捏在手里，就像古书记载的旮赫韦干雕像，轻飘飘的可以在手里把玩——没有里尔赫斯人敢去把玩。

穆澈看着那个漂亮的旅行者穿梭在人群里，笑嘻嘻地用家乡话说着些什么。她分发完后，赶紧切换里尔赫斯语和一个孕妇聊上了天。那淡蓝色长裙的孕妇手里也塞着一个娃娃，她刚刚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那石膏就惊人地变化了——五官从面部被一点点削砍下来，一瞬间就被刻画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哎呀，你的丈夫！”她身边的好闺蜜一点都不意外地盯着石膏，拍了拍孕妇的肩膀。

又不过一会，人群里就有人叫喊起来，一对情侣手上的石膏也发生了变化！这下没人不信她了，他们高兴着，纷纷向着旅行者道谢，然后蜂蛹挤着推攘着要冲进镇上唯一雕刻家的家门。

穆澈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注视着这个自称宇宙女儿的人。顾活泼地笑着，还拿出了一些好玩的东西分给孩子们，面纱也掩盖不了她那满满的笑意。她牵着绵羊，再次路过他，穆澈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手上的石膏，最后走上了归家的路。

七古在下大雨，一直在下，从穆澈走之后就下个不停。

戚绅恼火地站在屋檐下，一脸怨恨地扛着锄头向他打招呼，还没等穆澈把衣服上的水给拧干，他就说道：“里法尔呢？不在你这？那你去把里法尔给招呼下来吧，不然这雨停不了。”

“不去。”穆澈把石膏放下，把打湿的头发梳上去。他看着天边那朵明显有神控制的云，一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张脸，他胃里就一阵翻腾。

“这雨就是他下的。”穆澈扶着柱子坐下，背对着戚绅叹口气。

“怎么了？你可不是那种会轻易生气的人。”

“没什么，他是里尔赫斯的人，他信不得。”穆澈避重就轻，他轻轻捏了捏发丝滑落的水珠，脑子又开始自动回放昨天晚上的场景，他被这个回放给折磨了整整一个上午，以至于和苏戈的谈话都是心不在焉的——他玩了一上午的茶杯，不是吗？

好吧，老实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很怨恨那种行为。尽管他表面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但是心头一点火苗都燃不起来。

也许是他知道里法尔很喜欢肢体接触，因为在和他平时聊天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他的交流方式。他们常常趁戚绅不在的时候坐在云上，里法尔通常会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向他吐槽最近江免又在作什么妖，让他提防一点。而穆澈则两手举起那薄薄的纸张，挡着阳光用笔写着个人的粮食分配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