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烦人……像死了一样。”雷赫刚要抱怨两句，突然感觉体外一阵暖意——不对，是烫。

因为自身体温过低，所以对他而言，外界的一切温暖物质都是滚烫的！

心脏加速了跳动，呼吸也逐渐平稳，就好像刚从死亡边界上被拖回现实。体内的云雾被驱逐，从指甲缝里溜了出去，它们不甘心地叫嚷着，咕噜咕噜快速消散。雷赫终于有了思考的空间，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门被敲响了。

此时已是半夜，雷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想起身，却被死死搂住，低眸一看，不禁吓了一跳。穆澈是主动抱过来的，他的头抵着雷赫的颈窝，呼吸缓慢而均匀，睡得正香。

叩叩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雷赫盯着门把手，犹豫再三，还是脱开穆澈的怀抱，起身走到了门口。

大半夜敲国王的门？按理来说，急报都会交给米卡拉处理，至于另一些杂七杂八的私事，也不应该是这个点——来者不善啊。

雷赫移步至门边，指节卷起两缕云雾：“有何贵干？”

糟糕，又开始冷了……

熟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了：“请告知迪斯安，国王大会的邀请函发过来了——里法尔先生，我还以为你死掉了呢。”

“就你那点小把戏，还想弄死我？”雷赫冷笑，“怎么？我和旮赫韦干长得太像了，你分辨不清？”

米卡拉沉默了一会儿，把邀请函从门缝递了进去，接着咬牙闷声：“一点也不像，你一点也不像他。”

“谢谢你这样说。”

“旮赫韦干更强大，也更有追求，他只是一时脑热，被一个蠢女人迷惑了——不过幸好，你猜怎么着？”

雷赫心里一震，浑身的血都停止了流动。他瞪着那门把手，手臂颤抖着——不是冷的颤抖，而是人类本能的愤怒的颤抖。

米卡拉慢条斯理：“你猜怎么着？我把她干掉了，在塔上。”

“你想怎样？如果你想激怒我，那已经成功了；如果你想和我赌命，那找块空地，我好好陪你玩。”

“和你玩有什么意思？把你的好父亲找来，我想和他玩——”

“旮赫韦干早就被云吞噬了！”

雷赫几乎是吼了出来，他真想一掌把门拍碎，再一掌把米卡拉的脑袋拍碎。但不知为何，他不能那么做，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枷锁铐住了手腕，只能干干站着，什么事都做不了。

“没有，旮赫韦干还活着，我能感觉到，只需要一点点小威胁，他就会乖乖回来——你说，我要是绑架了你，他会不会心急如焚，从云层之上走下来？”

“不会。”雷赫干脆利落，“他把我当累赘。”

“可我想试试。”米卡拉的指甲在门板上蹭来蹭去，像一只急不可耐的野猫，“我几百年以前就想试试了，但我抓不到你——抓不到，就像现在，只隔着一扇门，我却不能闯进去。我恐惧你身后的那个人。”

咚的一声响，门后便没有动静了。

雷赫收回指尖的云雾，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定米卡拉已经走后，他才松一口气，转过头——

“恐惧我？”夜色中，蓝宝石尽数轻蔑，穆澈撩起一只眼皮，坐了起来。

“他是这意思。”雷赫捡起邀请函，顺手把茶桌架起来放在飘台上，“你们有什么恩怨吗？”

“很多。”穆澈站起身，搬开墙角摞起的书，拾起一个木盒。

雷赫好奇地望过去，只见火花一瞬，腾腾的烟气绕着那长条铜杆的小口争涌而出。

穆澈转过身，拉开纱帘，推开了窗。消沉的月色照着他的烟枪，一轮一轮泛起苍衰的白。

“我本想把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但它太多了，坏的那面太多了——就像这样。”他和雷赫靠着茶桌，面对面坐着，故意呼出一口气，让呛人的温热烟气扑在了雷赫的脸上。

“我可不觉得自己比你好得到哪去。”雷赫无视那挑衅的白烟，把邀请函放在桌上。迷蒙的月光下，那张黄黑相间的信封更像是来自某个邪恶组织。

穆澈懒懒地点了点下巴：“打开，念给我听。”

雷赫装作卑微地眨眨眼：“殿下，我认不全里尔赫斯的字，念错了可别罚我。”

他拆开信封上的黑叉火漆，把信纸抖出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完毕后，他没有开口，而是抬眸观察穆澈的表情。而那只顾着满足自己烟瘾的人儿把烟杆的前端伸了过去，滋滋的烟草受烫微微翘起，点点火星激昂了夜的后半场。

“在我印象中，国王大会是不会发邀请函的。整这一出，想来是要处决我了。”

白烟绕着穆澈的脸庞，丝线缠缕盈淡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