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地跑了一趟海外，拿出之前残留的茶叶，和那群说话噼里啪啦不带喘气的外国人手语交流，连蒙带猜，说说笑笑，总算是拿到了茶苗。

啊哈哈，一分没花，全是骗来的。

那块地算不上平坦，用来种茶树坡度正好，只可惜那土壤的排水能力……不就是沙壤土吗？雷赫撸起袖子，伸手揉搓黑土。遥想当年，旮赫韦干都可以将沙漠变草原，怎么他就不能改变土壤状态？

呃，好像真不行。黑土还是黑土，刚才揉的那部分还长了点杂草出来。

雷赫无奈，种吧种吧，到时候松土就是了。

于是他又开始研究，直到第四年春天，他总算是有了一丁点成果。但他毕竟经验不足，晒干茶青后就全部装箱堆了起来。后来他去集市，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完蛋，白白浪费了这几年的时间！

后来，他去请了一位有经验的老茶农——那人一看土壤就直摇头，说着就要走，但雷赫可怜巴巴，半是利诱半是糊弄，愣是把他给留下了。

茶叶收得不多，但雷赫学得很认真，晒青、晾青、浪菜（这个得熬夜，他快冻死了）、发酵起香、炒青每个步骤都做得很细致。直到第八年，老茶农吆喝着身体不好时，雷赫才想起来自己又多活了十几年。

老茶农说他年轻，还问他结婚没有。

“您说笑了，我要是结婚了，还有时间去弄茶叶吗？”

老茶农嘲弄地哎哟哟几声，吧嗒吧嗒抽着烟：“哦，那我孙女今年……”

“不是啦！我不是没人要啦！”

他们成了朋友，每天都互相打趣着。直到老茶农去世。

雷赫很少喝茶，做出来的茶叶都卖了出去，挣到钱就去买花籽。后来，顾里坦山顶上堆满了花，连可以躺的地儿都没有了。

再后来的后来，雷赫又买了地，开始大规模种茶树。他雇了人，工资开得很高——毕竟啊，太多钱了，他没地方花。他用秦林的渠道，把茶叶送到了歌城。这样一来，只是几十年的工夫，他就能让穆澈每天都用上自己种的茶了。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他混上了送茶的马车，打算趁机溜进歌城。

好一个隐蔽的地方！歌城藏在南齐尔纳丘陵的靠东一侧，两边靠海。再纠其里，两层房屋居多，墙薄窗大，屋顶倾斜。街道错落，整体呈半包围状。他看不见中心的建筑，猜测那儿应该住着贵族。

雷赫的确是进去了，啊，又的确是被赶了出去。反复几次，那儿的侍卫便认识了他这个无赖，每次看见白色的影子，他们想都不想，直接端起长矛就冲过去。雷赫开始和他们斗智斗勇——换一身衣服，或者是，借着云翻进去。但每次还是被准确无误丢出去。

最后，雷赫累了，说要请他们喝朗姆酒。侍卫们都是老实人，生怕有诈，不敢接过他的东西。雷赫就坐在城门口，咕噜咕噜喝着酒，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坚守城门、不让外人进去。

侍卫们齐声答道：“是斯巴勒陛下的命令！”

那家伙……说好的不戴王冠呢……

再一细问，雷赫才知道，穆澈在帮秦林练兵屯粮、冶铁炼盐，整个歌城都是军事重地，不能进的。

啊，也就是说，里面的百姓都是无偿为战争服务吗？那这样下去，官逼民反只是时间问题……

雷赫并不想用旮赫韦干的名字强制他们开城门——这会使信徒的心死灰复燃。所以，他暂时放弃了去歌城的念头，瘪着嘴回到了顾里坦。

在战争结束的前一年，杜希没能扛过重压，辞职隐居了。雷赫见此机会，又去骚扰他，想把獭墨达的眼珠子抢走，但刚一推开门，他就和杜希的妻子撞了个正着。

雷赫瞅了瞅她眼角的鱼尾纹，又低下头去抓她的手。真的啊，雷赫难以置信，她真的没有滥用獭墨达的力量，保持着正常衰老。

那姑娘抽回手，向他投来了困惑的目光。雷赫瞬间慌张，赶紧摆手道歉，那姑娘倒无所谓，还笑呵呵地邀请他去屋里坐。

那还不得和杜希打起来？

雷赫叹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慌慌张张逃掉了。

他这一去，逼得杜希搬了家，往后四百年，雷赫再也没见过他。

在战争结束的前一个月，苏新打听到了他的行踪。为见他一面，苏新提着十字剑，专门跑了一趟黎城。

他气喘吁吁爬上山时，雷赫正躺在坟墓里研究图纸，听到动静，他从坑里探出了头。

苏新的体力大不如从前，面容也憔悴了许多。

“你不是布兰任，你是旮赫韦干之子。”

“……”

苏新听他没答话，直了直腰杆，举起了十字剑。他威胁雷赫去谷城振作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