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336)
秦林没有亲自带他去,只是随便找了两个侍从,陪他去“认领”。
呃。
没想到,真的是认领啊。雷赫看见他后,忍不住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而他旁边的两个人已经吐了。
“你们怎么证明他的身份呢?这,这都认不出来了。”
旁边的人弓着身子,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上面躺着一页纸,是夕城的身份证。
“好……埋了吧。”
叶竹下手可真快,尸体都那副模样了,至少是抛了几个月了。
老实说,他和刘易的感情不深,称不上是兄弟,但雷赫打心底心疼他的傻哥哥。刘倾是个周到的人,很义气,雷赫欠几个月房租,他一句怨都不带说的。对待家人更是好上加好,就算是继母也在尽力照顾,从来没有真正恨过谁。
当初要是早来几天就好了,没准还能捞回刘易的命,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迪斯安国王宣布辞职了吗?”
其中一个人忍着恶心,抽出一匹麻布,说:“今天下午就已经通知了。”
真的啊?这都能赌错?!想杀秦林又没正当理由,现在连运气都没有了。
“那新国王是谁呢?”
那两人齐齐回头:“先生,是叶竹·顾涅波卡,是歌城进步派的人。”
没完了是吧,怎么到处都是他。
“是迪斯安请他上位的?”
“是的,他今天下午说过的。”
肯定是被威胁的!就叶竹那烂性子,谁都不会想着让他做国王吧!
但抱怨也没用了,雷赫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兄弟的弟弟死于非命。要说当年,还是这家伙给自己指了条明路,不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夕城国王扯上关系了;那李赢也得感谢他,毕竟是他教会李赢读懂白客·苏特的诗歌——最高兴的肯定是刘倾,麻烦精终于不再麻烦了,哈哈,哭得最凶也是他。
刘易的葬礼简简单单,只有雷赫一个人参加,他什么花都没放,只是蹲在那小石碑前,耳语似的轻飘飘说着:“我让他给你陪葬。”
次日清晨,他出发去了夕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特地选择了步行。
眼熟的峡谷,出来之后就是索悉塔,上次来这时迷了路,这回只能祈祷着顺畅一点。
话说回来,现在真的开春了吗?雷赫只感觉气温还如寒冬一般低得吓人,但观察别人的穿着,已经褪去了冬装,看起来很是凉爽。
他踏入森林后,那种感觉便更明显了。而且不出他所料,这次也迷失了方向。
蜜浆似的暖光从枝条间的缝隙中斜斜扫下,晃了前面的路,兜兜转转,又是相似的石块与藤蔓。气温越来越低,叶片摩擦沙沙作响,宛若无数白蚁啃咬耳膜,痒痒的。
他从早上绕到下午,一直到黄昏渐隐。
最后,他泄气地坐在树下,裹紧袍子,捂着脸,不停哈气使双手温暖。
真的,越来越冷了,冷得视线发黑,冷得记忆模糊。夜幕缓缓落下,他随便找了点树枝,生了一把火。即使是双手快要贴着火焰,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热度。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危机、来自感官的危机。就算獭墨达和纳里密斯有仇,那也报不到他头上,这么说来,只能是自己的身体在作怪了。
该怎么熬过这个夜晚?
熬?
我怎能用“熬”来应付苦难?
雷赫拧着眸子,扶着树站起身来。他踩上火焰,狠狠跺了几脚,直到一点火星都不剩。
这个寒夜几乎要把他给冻伤,每一次呼气都像是祷告。肺部结冰般刺痛,额头却滚烫着,没有汗珠淌过两颊,只有犯困的眼泪滴答下坠。
雷赫哆嗦着,牙齿打着架。他拉下兜帽,裹紧袍子,脚步匆匆,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就这样走到了半夜。
月光收敛时,身边似乎有什么动静。树影不规律地摇晃着,黑暗中,一片白色羽毛从树上掉下来,碰到了雷赫的鼻尖。
这不是普通鸟的羽毛。
抬头望,枝丫间正坐着一抹黑影。这样冷的森林里,他却松垮着外衣,卷起裤腿,腰间系绳也不知所踪。他全然一副悠闲自在的快活样,足尖缠着藤蔓,唇边吐出淡淡白烟。见树下有人经过,他还故意抖落一两片羽毛:“你好,旅人。”
雷赫冷得无力判断此人善恶,只能忍着哆嗦,闷声道:“我迷路了。”
“哦?那你的目的地在哪里呢?”
烟草焚烧的呛人味道让雷赫忍不住咳嗽。
“夕城。”
上面的人笑起来:“新国王上任才一天时间,你这么着急去,是为了什么呀?”
语毕,雷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回头一看,他走过的崎岖小路竟变成了一条大道,树木退至两侧,枝叶萎缩,月光柔柔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