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审问你！”

稀里哗啦又是一盆冷水，江免的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架，但眼皮就是睁不开。他不能感觉到自己是坐着还是站着还是跪着，可能，可能，嗯……下半身没有知觉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儿已经被锯掉了？

死无全尸也太惨了！他皱皱眉头，使劲摇晃着腰，感觉还有巨大的东西连接着它。哦……他舒了一口气，是全尸、是全尸，不用害怕了……

“再问你一遍！米利西斯！保……”

“来来来，上刑！少说废话，你们一天到晚只有嘴是活着的——提问。关于米利西斯不愿意交代事情真相，我们是否需要留下他？反对票以11：5的胜出，快去给……”

他的腹部被狠狠砸了一拳，牵扯到了伤口，引发了新一轮的疼痛。

“哼，真不知道仲夏能挺过第几回，反正我肯定受不了，我要装死了。”江免继续自言自语，反正再不说话就没得说了，索性一口气说干净，把平时不敢说的、不愿说的全部吐出去，反正没人在乎。

他感觉有人正在摸他的头发，是带着爱抚情绪地梳理着，生怕他察觉到。

“不怕硬招的可爱家伙……”

江免眼皮猛地睁开，他坐在木椅上，眼前烛光微弱，隐隐约约看见自己手臂正被锁链吊在半空。而前面是个面目丑陋的侏儒，他满头脓包，此刻举着钳子，正打算找个地方下手。

“啊……啊，那来点软招？”江免仰头，看见身后身材高挑的女郎，“算了，什么招都不好使，直接给我死刑好吗？”

“没办法呢，殿下，他们要我们撬开你的嘴。”她摸着江免的肩膀，突然啜泣起来，“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怎么懂折磨人啊？何况还是面对殿下您，您就行行好，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真是软招……”江免干笑两声。

“我以前给您写过信的。”姑娘从背后环抱住他，哭得更大声了，“您还专程过来了，把我从父亲的家暴中救了出去。您还记得吗？我进连古馆后又遇见了您，您给了我一个玉镯子，并祝我生日快乐。”

江免脑子一闪白光，他哼哼一声，痛恨自己想起了这段记忆。他明知道这是陷阱，但还是忍不住跳了进去：“你是李珊，没有名字的李珊。”

他微微仰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殿下，自由党人把我们村子屠干净了……我丈夫被捅死了，小孩摔死了，本来随波逐流想去夕城，结果被赶了出来。”

“真可怜啊，那你松开我的枷锁吧，我们一起逃出去。”

“殿下！万万不能啊！那些党人就守在门口，出去就是送死！”

“啊啊，是啊，那一起死掉好了。”江免无所谓似的点头，如愿得到了侏儒震惊的眼神。

身后女郎发出了一声尖叫，但江免毫不在意，他继续轻轻说着：“因为你压根不是李珊。”

她紧张地手抖：“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免皱皱眉，随即叹了口气：“啊……第一，你是个七古人，口音太重了。第二，李珊是宋真·卡西拉手底下的将军，死在了十年前，自由党人第一天挂在城门口的是明里亚斯，第二天就是她——我猜测你和她交情不浅，但你想糊弄我还差得远呢。”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真的不止是四个哦。

而这时，门口出现了一道亮光。姑娘立刻止住了哭泣，侏儒也面露恐惧，他过去拉着姑娘，离开牢房之前又往江免腹上狠狠砸了一拳。

瘦长的影子逐渐靠近了，来者提着蜡烛灯，慢悠悠地蹲在了他膝前。

“杜希……”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来者轻轻叹了口气，“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旧情可以留恋吗？”

“怎么没有？”江免轻笑一声，“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好吧，德米哈先生，如果你能打动我，我就把我知道的全说给你听。”

杜希挑眉：“什么意思？”

江免哼哼：“我相信你。”

“我一个人办不到。”

“这就投靠我啦？”

杜希犹豫了一下：“你明明可以杀了我，或者说是，你明明该对我有所防备，但就那样被我轻易捅了六刀——你在想什么啊？江免，我搞不懂你，你真的恨我吗？”

“我干嘛去恨我养大的小狗，只不过，你现在会咬人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咬。”江免刚想伸手却被锁链束缚了，只能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十年啦，我给仲夏求了个解脱，你就针对我了十年。你是个男人，是个有脊梁骨的男人，我自愧不如。”

杜希把蜡烛灯放下，让江免看不清楚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