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51)
他望着这个紫眼睛的小叛徒,难以言说的喜悦之感涌上心头。
于是他说:“你可悲得只剩下眼神还倔强了。那我给你个选择,顾里拉杰先生,要么,你死在这里,要么,今晚和我在餐桌上碰杯。”
栾离的呼吸冻结了,他仍旧紧紧地握着刀鞘,一瞬间的沉默之后是怒火难忍。他不停舔舐着干燥的唇瓣,后槽牙被磨得咯吱咯吱直响。
谢伦深鞠一躬,想都没想:“果断后者,斯巴勒先生!”
“顾里拉杰!你可要想清楚你面对的是谁!”栾离的声音颤抖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绞刑台——最后一次直视他的朋友。
他想不明白,那个总是欢笑着的人,那个受到一点刺激就会一惊一乍的人,那个发誓永远忠于米利西斯的人,现在把背叛两个字堂堂正正地写在后背上,连个苦衷的眼神都没能给他留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乞求什么。
周围的人民绝望地仰天哀嚎,谢伦的投敌只能更加有力地证明之前的说辞,现在他们无处可依,可又不想放弃挣扎,于是他们谩骂、唾弃,就像一百年前对待旮赫韦干那样,他们高叫着:“无知的叛徒!下贱的狗崽子!”
可这对谢伦起不到任何效果,早个十一年前,他就习惯别人这样羞辱他了。一个人的寿命是短的,但一个人的记忆却是长得可以重来一生。
栾离利刃出鞘,谢伦心有灵犀地拔出腰间佩剑,挡住了他的攻击。僵持的瞬间,栾离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最后一点东西:心灰意冷,还有自暴自弃。
“顾里拉杰!你这样做对得起江免吗?!!!”
他们拉开身段,士兵立刻挡在他们中间,他们把矛头齐刷刷地指向栾离,现在他已是插翅难逃。
谢伦把剑收回剑鞘,跟在了秦林身后,以及,和戚绅握手。
他露出与之前完全相反的灿烂笑容,小声说着:“斯图莱格先生,好久不见。”
戚绅假笑着,嘴角劣质地上扬:“久违。”
谢伦瞟了一眼身后的栾离,故意凑近戚绅的耳朵,轻轻地说着:“真是抱歉呢,迪斯安的尸体是我埋的。”
戚绅眯起眼睛看着他,嘴皮子哆嗦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话来,最后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还真是,劳烦你了。”
他们最后还是没能攻下谷城,没有原因。
戚绅和秦林在军营里待到深夜,期间他们下了六十多局棋,各自有输有赢。蜡烛被吹灭一支时,戚绅才发现外面的蝉已经把嗓子叫废了。他们下完最后一局,戚绅一挥手,让他收拾棋盘。
秦林把腿搭在桌上,一脚踢翻棋盘,棋子咕噜咕噜地从桌面上滚下来,磕出浅浅的缺口。
戚绅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指甲哒哒哒欢快极了。他使唤着侍卫上茶,秦林抬眸,略微赞赏地给他了一个微笑。但棋盘还是没有收拾,戚绅把它挪到一边,疲倦地抿了口茶,最后瘫在椅子上,什么也不想做了。
秦林安静地品着茶,喝着自己孤芳自赏的优雅,把蒸汽吹散。
戚绅就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这是他们今天除去下棋的第十七次面对面谈话,秦林试着对上他的眼神,果然还是被他躲开了。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戚绅问他,“你不愿帮苏克塔,也不愿帮都利,你就在战争的边缘徘徊不前,攻与守全都被你玩成了游戏,你究竟有没有把这件事完全上心?”
“没有。”秦林干脆利落。
“如果厌倦了你可以投降,如果没把握了你可以换个方式,你没必要……”
“有必要。斯图莱格,我需要消耗他们。”
“谁?”
“这边的和那边的。”
“两边都是敌人?”
“两边都是敌人。”
戚绅哼唧着继续抿着,秦林放下茶杯,仰头思考些什么,最后咂咂嘴,没什么想说的了。
“纳里密斯,我必须能够控制住都利和苏克塔,否则我一手好牌会打得稀烂。”
“我对你还不了解吗?斯巴勒,你心口不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吧,你想怎样灭掉他们?”
秦林立刻笑起来,他把腿收回去,单手托腮盯着戚绅,想要从他的口吻中撬到一点别的东西,最后无果。
“嗯……我本来,是想要里尔赫斯帮我的,结果,江免不是很给力……所以现在,我只能是主动出击了。”秦林同样敲打着桌面,跟上了戚绅的节奏,“苏克塔撑不过后天,而都利应该会很惋惜没能拿下谷城,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都利今晚会私自出兵——他想学苏克塔那样给谷城打个措手不及。弱小的国家就是这样的,一昧模仿又野心勃勃。那让他去便是,反正,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