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26)
我要去、我要去那座钟塔!
穆澈花了整整三秒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一。那儿有人等着我。任着戚绅阻止风沙,我也不想再要往南走一步。
二。神明总是把绝望和欲望扔进一个笼子里。
三。笼子并不快乐。
心脏自杀般疼痛起来,穆澈逆着风流振翅飞翔。如果除去从伊苏娜山峰坠落,这次才算是真正意义上靠着纳里密斯的遗物飞升的第一次!
可是脆弱又无助的半神怎能抵御那远在海峡那边的古神,风刺入头发的空隙,像无形的手一般想要把他留下。您非得和我撕扯这该死的命运吗?!
半神挣脱束缚,越过七古的高空,他听见几乎所有的七古人在逃避风流的同时都仰头同声赞美:“至高无上的七古国王穆间·斯韦纳将要为他的人民带来正义与公平!”
纳里密斯,您听见会怎么想呢?
他一头栽向钟楼——整个齐尔纳最高的建筑。穆澈走过层层小钟叠起的十字走廊,虽然距离那处可以观望齐尔纳大陆的光波只有六步远,但他仍旧感觉走了一个世纪,有什么东西无声栓住了他的脚踝,给他戴上了镣铐,拖着那愚蠢的铁链,簌簌地击破钟声的爆鸣。他踏入整个钟楼一瞬间,世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军队、没有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战争,一片祥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穆澈揪起胸口的那块布料,气压从脚底开始攀升,沉重,沉重的脚链——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可是,它拖着他,继续朝着那处光波前行。穆澈挣扎无力,趴在地上任凭它的摆弄。铁链堆积重力从钟楼下坠,带着他同样下落——这是齐尔纳最高的建筑。
他死定了。
他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头破血流、脑浆糊了一地的模样,狼狈不堪。气压一瞬间凝固,血液也逐渐沸腾。他居然开始感觉到时间的缓慢,高昂的歌调使得他的大脑格外兴奋,刹那间清醒无比,在这死去的时间里,足够他去思考他这短暂的一生。
身边云雾缭绕——
他被一朵云稳稳接住了。所有的痛苦、故往还有面对战争的卑微全部都凝聚在穆澈的眼中,他怅然若失,眼泪簌簌流下。
神明,为何不让我死去?我自出生就被贬为骂名,借着别人的名号苟且偷生,多年之后,我仍旧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自我感动。神明,为何不让我死去?
斯韦纳的死讯、纳里密斯的坟墓、斯图莱格的眼睛,所谓战乱只不过是国王的野心,何为净土?为何向往那片净土?
我无法知道答案。
“你真的听见了吗?”雷赫坐在他的身边。
“我听见了、听见了死亡的声音。”穆澈仰身观望天空,指着一缕飘散的云气,百般无奈。
“他的确没有扰乱你的心智。穆澈,战争已经爆发了。”雷赫指着远处仍旧狂妄的龙卷风,颤抖的琥珀色眸子摇曳荡漾着最后一丝理智。
“旮赫韦干和纳里密斯都无法阻止这个局面,这是凡人的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云层之上?”雷赫伸出一只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穆澈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那只手,自己翻身而起,他的脚踝仍旧沉重,坠着嗓子,耳边是风声。
“这里不是我逃避现实的中转站,而是我不得不面对的战场,旮赫韦干无法挽救的结局只会让凡人的智慧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我是个半神,也是个只能再活二十年的凡人。雷,如果你想作为一个神,那么随你逃避,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就请拉住我的手。因为,我们要走了。”
苏克塔、都利、猎石、七古。
黎、歌、夕、谷。
苏克塔的女王暴戾恣睢,她自告奋勇吆喝着战马带兵攻打谷城,她擅长短剑近战,而且从不在意战场的规则和礼仪。往往对方阵型刚刚站定,她就直接发号施令,军队像疯狗一般冲刺撕咬。
都利君主沉迷酒色,热爱旅游和小发明,前几年才从海峡那边进口火药,制造火箭做远程堡垒。
而秦林·斯巴勒,索娜尔战事让他在沿海国家享誉一时,从二十年前退位归隐就开始谋划此番行动,他的军队是专门用来做炮灰的,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他的子民,让他们去送死以保证军事实力强大的苏克塔减少人员伤亡。
穆澈发过誓不往南里尔赫斯走,他只得返回钟楼,指着谷城城墙的硝烟,肯定了刚才声音的真实性。紧接着是爆鸣。那里的人嚎叫着,那座灰黑色城墙轰然倒塌。
用破碎的墙洞里涌出来一批军队,他们迅速冲刺杀戮,紧接着又收归为一队。黄色帽子是领头人,在那团黑色的人群里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