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06)
“顾里拉杰,去仲夏那里查查米尔格的信息。哦,顺带,帮我嘲讽一下他,就说:连古馆就是这么干事的吗?快去吧。”江免打发他走后,刚拿起纸团就把手给缩了回去,他裹紧大衣,感觉天气有些寒冷了。
秋天还没有过去呢,他想,冬天非得和战争一起来吗?他看着睡在台阶上、只穿了一身黑袍的曲离,一边想着算了算了,一边又把自己的大衣盖在曲离身上。他搓着手,打着冷颤,往崔因的房间走去。
江免敲敲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试着推门,发现崔因把门锁了。他是有点担心的,他宁可崔因生气砸东西,也不想看着他糟蹋自己身体,生理和心理上都不行。
正当在他门前来回踱步,想尽办法让崔因开门时,他突然想起了谢伦说的“权威”,好吧,只尝试一次——他深呼吸,清清嗓子:“江免·米利西斯,崔因,开门。”
门栓立刻咔嚓一声开了,江免惊讶于他的权威原来这么管用。他推开门,崔因哭肿的红眼圈和惨白的小脸都给这个原本阳光的少年抹上了憔悴。
“殿下,有什么事吗?”他跪下行礼,嗓音如乌鸦般沙哑。江免抬手让他起来,直接走进了房间。
他并不是不会砸东西。他的房间像是经历了索娜尔之战,黑暗、脏乱以及四处弥漫的压抑气息。原本干净整洁的桌面被刀子划得不像样子,他画的画,写的小诗,那些曾经他以引为傲的艺术品被撕得粉碎丢在地上。信箱上摇铃倒是保管得好好的,但信箱已经被砸碎,里面藏着碎叶和残破的纸张。被褥一团糟,内芯都被扯出来,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穿梭在每个地方。江免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支羽毛笔——
“我明天会去工作的。”崔因嘀咕着。
“不,崔因,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个的。”江免的寒意一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狂跳的惶恐,他回头看着崔因,他原来多听话、多可爱,他可以一个人揽下跑路和动脑子的活,可以突然窜出来变个惊喜,可以说帮忙干很多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免抛出这个疑问句的时候,不知道是该询问谁。
人不会无缘无故改变,也不会突然改变。“变”在神明的印象里,是个贬义词,而他们之所以讨厌“变”,是因为那些新思想让人们怀疑他们。江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是夺走了这个小孩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于是他让崔因进屋,自己也坐在了床榻上,他勉强微笑起来——总有人怀疑他的笑不是真心的,因为人们相信神明不会有任何情感。
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无力感,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鹰,妄图再次起飞却被野狗欺负了那般。他不想绕弯子,绕弯子会让两个人都不耐烦。
“你可以对我说心里话,崔因,我不能百分百理解你,但我能百分百认真听你倾诉……”
“你为什么要下令让仲夏追捕我们?”崔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脾气肉眼可见地火爆起来,他不满着,双臂交叠,但还是一脸哭丧样看着江免。
“哦,我想仲夏错怪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误入歧途,商道可不是好走的。”
“如果我想走商道,我、我会和你们商量的,而且,我、我明明很爱我的工作,我爱你,爱曲离,爱……爱谢伦!殿下为什么要管控我的自由?因、因为我还没有成年吗?可成年了又怎么样呢?生日的意义就在那一天,迈过那条坎缝,就代表有权利了?!时间是这样来计算的吗?!”他磕磕巴巴地说着,语调逐渐太高,直到最后两句都可以吼出来了。
江免沉默了,他对上那双愤怒的绿色眸子,不安地交叠手指,继续听他讲:“他拿剑砍那只绵羊的时候,我理直气壮地骂他说殿下允许他这么做吗?结果仲夏说是你的命令,而且法律规定嫌疑犯逃跑载具是要破坏的。你看见了、看见了顾的表情吗?!她脸上手上全是血,绵羊的!我们被连古馆的人丢进判决院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的命令!殿下!”
崔因渐渐有了哭腔,他赶紧止住,索性把自己藏在衣柜门的背后,用阴影遮住自己的狼狈。他等着江免的反驳——他不是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吗?说啊,快把责任推到仲夏身上!你可是米利西斯殿下,你怎么会……
“我为我的考虑不周道歉。对不起,崔因,这确实是我的错。”
崔因怔住了,许久之后,他居然更加憋屈了,他一脚踢翻旁边的衣篮,气打不出一处来。他使劲踩着那可怜的衣篮,那可是谢伦给他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