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65)

作者:舟上客

——他不该,不该让自己的降生,将更多的人带向苦难。

况且,痛一些也好。只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疼痛能够让他保持清醒,在三九时节的严冬中毅然决然对抗蛇类的天性。不至于昏睡过去,醉死在远离尘世的温柔乡。

“请公主不要救我。”段冷看向一旁的谢玉台,他身上蜿蜒的青黑色像是魔鬼发来的请柬。“我不会死,疼痛,是我罪有应得。”

“你是觉得,自暴自弃就能赎罪吗?”乌兰图雅声带哽咽,弦月一指帐外,“现在,你去乌衣帐看一看那些刚下战场的将士,问一问他们,有多想要你这条完好无损的胳膊。”

“多余的愧疚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它只会徒增无辜者的痛苦。”乌兰图雅红着眼睛,向段冷逼近。“我今日,偏要救你。”

两人在地上又扭打起来,混乱中,体力不支的段冷终于被乌兰图雅点了穴道,整个人动弹不得,慢慢在冬眠的困顿中昏睡过去。

乌兰图雅小心翼翼地挽起段冷的左袖,一片凝结着血块的纱布,逐渐在她的视野中显露出来。

乌兰图雅帮段冷换完了药,整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她发誓,去格日木寒原上猎一百只雪鹰都没有这么累。

她可算明白了苏合常常对她说的一句话——

行医向来不是什么轻松事。因为,不是所有的病人都会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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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叁拾壹·入帐

段冷并没有昏睡很久。他被人抬进这一处毡帐里时,曾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看到新鲜摘下的格桑花缀满床围。

格桑花离枝后绽放不过三日,如今他醒来,那些鹅黄与浅粉的花朵还在悄然怒放着。

左肩恢复了清晰的痛觉。段冷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痛楚,然而猛地一醒来,火辣钻心的感觉还是让他脊背生出一层冷汗。他用右臂支撑着起身,荒原之上的床榻均以硬木锻造,稍一动作便会发出声响。

守在帐外的扶花听到动静,掀帘入内。

“少侠,您醒了。”扶花走到段冷床边,将人扶坐在床上。“除了左臂,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段冷缓缓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两日零四个时辰。”扶花起身,在宽碗中倒上七分满的酥油茶,蹲下递给段冷。“公主说,您该多歇歇的。”

段冷本不欲饮此油腻,但现下无他物,他只能用它润润嗓子。“谢玉台如何了?”

扶花笑了笑,从衣襟中抽出一张信纸。“公主料到您醒后必会问她那只狐妖如何,所以提前留了此信,让您醒后亲自拆阅。”

段冷摊开那张四折的信纸,空旷的纸面上只写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你的小狐狸在我手上。要想见他,养好了伤来公主帐找我。”

底下还有极小的一行。“养不好不许来。”

段冷无奈失笑,他已经能想象到乌兰图雅鼓着腮帮子威胁他的样子。只是他挂念那人挂念得紧,实在等不及这一时半刻。他以右手压住纱布,缓慢地转了转左肩,觉得已无大碍,便从床上起了身。

扶花见状,心明眼快地为他备好鞋靴和大氅。“公主正在帐内观书,扶花为您引路。”

二人穿越大大小小的毡帐,在有琼氏的据地中迂回行进。晌午日头正烈,足下新雪消融,露出一截截坚韧的枯草,绿意寒洌。乌衣帐外仍旧排着望不到尽头的长队,光华贵气者、衣衫褴褛者都在安静而肃穆地等待。

九公主的毡帐远离问诊之地,而离驯马场更近。段冷走近围栏时,瞧见里面有一匹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像极了谢玉台的踏雪乌骓。他忆起烈日长风下,紫衣束冠的少年郎策马与他擦肩。

轿内一眼,短短一瞬,如今想来却有千年之远。

“到了,少侠。”扶花出声提醒,立于门侧。“扶花就不进去了。尘生堂那边还有些事务要处理,这便告退。”

她欠身离开,脚步很快。段冷听见公主帐内,传来乌兰图雅和山雪的交谈声。

“……为什么这些文人墨客写山水不能只写山水?非要寄托什么鸿鹄之志,谁读得懂啊!”

紧接着是一下摔书的声音。

“公主,属下听闻中原人生来多桎梏,有口不能言,有笔不能写,便只能寄情山水,托物言志。”

是山雪在一旁劝慰。

段冷掀开厚重的帐帘,只见乌兰图雅坐在案台前,凌乱的桌上书籍只见多不见少,山雪在她身边弯下腰,耐心指点着。两人都换了新的衣袍,九公主穿着一身男子式样的玄色劲装,臂钏耳环均不见。山雪仍旧身着翠色,但裙摆上的莲纹却换成了云纹。

“段少侠!”乌兰图雅见是段冷,双眼一亮,随即转头对身旁之人说道。“山雪,段少侠都来了,总该让我歇会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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