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245)
“你别着急,听为兄说。复活段冷一事确有机缘,只不过这机缘不在我身上,而在于你。”
“在于我?”谢玉台讶异。
谢玉琅重重颔首,面上闪过一瞬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知不知道,段冷曾将自己的蛇鳞喂给你,在你体内埋下了自己的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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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壹佰零柒·往溯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震得谢玉台连敬语都已忘却。
“你、你说……什么?”
“看来他还没有告诉你。”谢玉琅并不意外,抬手在谢玉台面前化出一方摄魂镜,“故事太长,我懒得一一转述,你自己看吧。”
以仙气化形的摄魂镜中倒映着有琼氏的锦帐。
只见一方跃动的炉火旁,段冷抱着狐身的谢玉台半跪在地,一手托着谢玉台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握着乌兰图雅的弦月弯刀。
他左臂的衣袖已然褪下,藏蓝色的衣袍叠落在地,露出片片墨底金纹的蛇鳞。
那人将刀尖淬过烈火,对准左臂上鳞片的缝隙。锋刃所过之处,成片的蛇鳞簌簌而落,聚在谢玉台的狐尾边,渐渐堆成一座小山。
镜外的谢玉台慢慢睁大了眼睛。
在摄魂镜的边缘,乌兰图雅的身影反复冲入又被拉出,有一双手臂始终拦在她的身前,谢玉台认出了那人腕间的乌木手环——那是苏合的贴身之物。
直到一整条手臂的蛇鳞都被割下,段冷将它们聚气于掌,凝为一缕缥缈无形的墨流,喂入谢玉台半张的狐嘴。
随着蛇鳞进入谢玉台的心脉,它左后足上最后一片青黑色开始荡漾,似乎有一道湛蓝色的水波在其中流动,涤荡开了所有氤氲着的邪恶之息。
一人一狐相拥的姿势被倒映在大片的血泊中。
段冷额间冷汗涔涔、面无血色,而谢玉台却睡相安然,不闻疾苦。
在火光之外,乌兰图雅用双手捂住了脸庞,豆大的泪珠顺着指缝一颗颗砸在地上,而苏合垂手在侧,眸光悲戚。
摄魂镜不能摄声,只能摄形,但谢玉台似乎听见了乌兰图雅的悲泣、苏合的叹息,与那一声声被极力克制的痛喘。
“这是……哪一日的事?”
一本羊皮手札的模样恍然掠过谢玉台心头。他下意识问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去年的九月十四日。”谢玉琅道。
九月十四。
是段冷所记录的《狐狸康复笔记》中缺失的那一页。
电光石火之间,谢玉台明白了一切。
许多他曾经怀疑过的、却未曾追寻谜底的谜题,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在返程途中,段冷清晨跌落卧榻,是因为左臂鳞伤未愈,疼痛难忍;
抵达沉香榭后,镜花从段冷随身衣物中找到一方染血的罗帕,那是段冷内息紊乱,咳血所用;
被谢玉台发现连环画时,他央求段冷现出真身给自己一观,那人百般推辞、千般拒绝,为的是不让谢玉台看见真身上的骇人伤疤;
再后来,合天仪上段冷几近昏迷,谢玉台探了他的脉,发现其内息残缺,元神不稳,便也是那时留下的旧伤。
还有,还有,自己一接近段冷就开始澎湃的神魂,锦榻上不可反抗的血脉压制…….
其实命运早已在暗中提醒了他无数次,可谢玉台愣是错过了所有。
他本该发现端倪的。
他自认深爱于段冷,到头来,却连如此简单的一层玄机都未能勘破。
摄魂镜上的画面还在流动,乌兰图雅从地上收回弦月,苏合在段冷身旁默默放下一瓶伤药。段冷将自己埋首在柔软的狐身,像极了谢玉台抱着段冷的残躯,在冰湖之上的身影。
世间因果是一个轮回,爱与被爱也是。
“原来他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
谢玉台展开双臂,从胸膛环抱住自己。他搂得那么紧,像是要透过自己的皮肤拥住另一个人的灵魂,他的五指骨节已然泛白,双臂上红痕毕现。
“我听见过那些心跳。他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震动。”
“他一直与你在一起,从未离去。”谢玉琅挥袖抹去了摄魂镜上的画面,将其变为了一面普通的玄水镜。“你可以试试,调动体内属于段冷的那一脉魂息。用你的心去感受、去呼唤。”
“用我的心……去呼唤……”
谢玉台摒除杂念,只让那一人的音容笑貌充斥自己的神识。慢慢地,似乎有一股微凉之息从他灵魂深处苏醒,它们从蛰伏的地底重获新生,从埋尘的往日中得到自由。
谢玉台看见自己的手背生长出几片菱形的蛇鳞,棱角锐利,边缘泛金。它们悠然地攀附在他的指掌间,仿佛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