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171)
但谢玉台毕竟是个成年妖族,这么一下摔在地上,发出的动静也不小。
立时有人破门而入,步履生风。那人将手中木盘放在桌上,就朝谢玉台奔来。
“玉台,你摔哪儿了?!”那人将他从地上抱起,“别动,让我看看。”
破门而入之人身上有他所熟悉的气息。谢玉台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在揽住自己。但他现在十分抗拒那人的怀抱,对着段冷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招呼过去。
“滚……别碰我!”
这两日,谢玉台扇巴掌的技术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只是他刚刚清醒,身体还没有恢复多少力气,这一下就跟猫挠痒痒一样。
段冷挨了一掌,没说什么,只是别过视线,将谢玉台抱上了床榻。他拿过荞麦枕垫在谢玉台的后腰,扶着他半坐在床沿,又拉好锦被到谢玉台的腰际。
随后走到红木圆桌旁边,坐下来,掀起木盘上一个药壶的盖子,轻轻地吹着。
谢玉台沉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如刀的视线仿佛能把段冷的身体剜出一个洞来。
一分钟过去,段冷终于吹温了药液,端着汤匙向谢玉台走来。
“喝药。”
他冷冰冰地说道。
“不喝。”
谢玉台比他更冷冰冰地回答。
段冷盯着他沉默了半晌,敛目淡道。“这是镇痛药。”
谢玉台的面子还在苦苦支撑着。然而半分钟后,他就败给了自己的本能。
因为他实在太痛了。
段冷盛的汤药就在他唇边,稍微一呼吸就能闻到中药的香气。谢小皇子没能拒绝这种诱惑,下巴一抬,就含着汤匙将整勺药吞下。
——并不算太苦。在药材固有的腥涩之外,谢玉台尝到了一丝百花蜜的味道。
段冷见谢玉台喝光,又立时递来一勺。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这一壶药见了底。
那人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丝毫不提昨夜的暴行,喂完了药,便扶着谢玉台躺下,为他掖好被角,还用手背探了探谢玉台额头的温度。谢玉台刚想拍开,那人就一触即分,飘飘然收回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这药液还带着安神的作用。谢玉台在喝下药之后,浑身果然没那么痛了。
他恢复了些许力气,就躺在床上嘴里嘀咕个不停,仔细一听,全是针对那一人的控诉。
“段冷你个疯狗,把小爷脖子都咬留疤了……”
“王八犊子,混蛋,整个青丘最坏的就是姓段的……”
“段冷,我从今天开始和你不共戴天。我再对你笑一下,我谢玉台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段冷听着谢玉台在床上碎碎念骂着自己,内心并未起一丝波澜。他在净池中洗好药碗与汤匙,混合着流水听到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连呢喃都听不见,只有逐渐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谢玉台竟然骂着骂着睡着了。
段冷关掉水流,朝锦榻上望了一眼,看见谢小皇子拽着被子,趴着睡在了玉枕上。想来是身后仍有不适,这个姿势能稍微减轻些痛楚。
他从袖中抽出一抹锋芒,在自己右臂上整整齐齐划了三道。
三条平行线争先恐后地溢出鲜血,段冷看着这些血迹相互交融,在自己手臂上织成一副诡异而妖艳的画卷,内心感到一种释然和快意。
谢玉台方才喊了三次痛,那他便自划三道以谢罪。
今晨从锦榻上清醒,段冷看着自己怀中眉头紧锁、奄奄一息的谢玉台,他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揪起,却愣是没有一丝后悔。
他抱着这一个极尽虚弱的谢玉台,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像是一无所有的乞丐抱着他唯一拥有的一颗宝石,无论外界风吹雨打、地动山摇,他都可以在这狭小的一隅安静地呼吸。
他的怀里是满的。他知道谢玉台就在这里,他可以守护他。
那么他曾经犯下的罪孽,就让他用等价的鲜血与伤口来偿还。只要谢玉台喊一次痛,他就自划一道伤口,陪他一起品尝这痛楚。
如此,内心的疼痛就会消失了吧。
段冷放下宽袖,遮住手臂上的旧疤与新伤,端着木盘走出了暖阁。
“公子怎么样了?”
水叶和镜花一直在门外守候,见段冷出来,连忙迎上前询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现在染了风寒,形貌憔悴不愿见人。你们只管守好沉香榭正门与后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公子这边,自有我无微不至的照拂。”
段冷换了女音,平静吩咐道。
“是。谨遵夫人之命。”
这位自洞庭而来的小君一直安分守己、贤良温淑,从不做出格逾矩的事,水叶和镜花对于他的话皆是毫不怀疑。闻言一个去关了前门,一个去锁了后门,将沉香榭守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