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月眼泪终于忍不住，用手背擦眼泪像个委屈巴巴的小朋友。

“妈妈，我真的走啦。”

盛南冲着她挥挥手：“走吧走吧，妈妈要午睡了，可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转身回房间，听见客厅的门带上，很轻又很清脆的一声响。

她快步走到窗边，没多会看见那个穿浅绿色裙子的小姑娘，边走，边用手背擦眼泪。

在小区门口上公交车时，眼睛一直看着她的位置。

隔得太远，她的眼睛看不清，只是知道，这个时候的沈肆月，一定在哭。

沈肆月当晚坐上高铁，翌日一早，抵达读大学的C市。

报到、领被褥、领各种生活用品，她叫住一个迎新的学长：“请问，我们不领军训服吗？”

“哦，咱们学校惯例是大二军训，也就明年这个时候。”

“咱们学校和武警部队合作，到时候带你们军训的，也可能是军校学员。”

武警部队、军训学员，那么长的两句话，沈肆月好像单单就听见这八个字。

面前小姑娘发呆的样子过于可爱，大二迎新的男生忍不住在她脸上多看了几眼，不谙世事，美得乖巧，让人心尖发痒。

“学妹，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男生说完，却见刚才还软萌的小姑娘脸上笑意礼貌敛起：“不用了，谢谢学长。”

宿舍是四人间，她是第一个到。

没多会，宿舍门外有男人说话声音，听声音还很年轻，不像是家长。

“女生宿舍叔叔不方便进，你自己来。”

“知道啦。”

“叔叔走了。”

“好……”

宿舍门一打开，沈肆月看见一个绑着丸子头的小姑娘。

眼圈通红，鼻尖也是，嘴里小小声嘟嘟囔囔：“大学那么多小哥哥，我才不会想裴泽这个老男人。”

看见她，她又绽放大大的笑脸，脸颊一对对称的大酒窝深深陷进去：“温宁！你呢？”

沈肆月莞尔：“沈肆月。”

一天时间，宿舍另外的人也陆陆续续到来。

一个本地女生，大大咧咧，叫赵然；一个长发美女风情万种，叫冷颜；还有一个个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叫温宁。

晚上，沈肆月洗漱完，躺在自己一米二的上铺，室友们热热闹闹聊天。

赵然问：“我说姐妹们，你们都有男朋友吗？”

大美女回：“嗯，高中养成的，现在一起带来上大学了。”

那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多带了件行李。

“温宁，你呢？”

白天还笑嘻嘻的小姑娘，现在打坐似的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脸：“我喜欢的那个人，我得叫他叔叔……当然，没有血缘没有血缘！”

众人八卦心起。

温宁皱着脸：“说来话长，反正他对我很好，但就是不喜欢我，喜欢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沈肆月，你呢？”

沈肆月抿唇，轻声说：“我喜欢的人，他在军校。”

室友们还在聊天，夏天的晚风吹动窗帘，楼下男孩子们拍着篮球走过。

灯光晃得眼睛发涩，沈肆月翻过身面朝墙，拿出手机戴上耳机，一遍遍看妈妈的视频，看过年那天她偷偷拍的妈妈包饺子的侧影，被发现了，老人呆了一瞬，又笑起来：“我这张老脸，有什么好拍的呢，你快不要拍了……”

视频里，还能听见千家万户的鞭炮声，还能看到明明暗暗的烟花映在厨房窗户。

沈肆月嘴角微微弯起，眼角却有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盛南坐在楼下的排椅，好像还能看见昨天，小孙女挎着自己的胳膊蹦蹦跳跳。

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自己的。她手蹭过眼角，站起身，往家里走。

翌日清早，闹钟响起。

沈肆月浅眠，用了几秒时间摁掉，有条满是错别字的信息，静静躺在手机：

【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糖小圆子，你怎么还不起床呀？】

隔了半个小时，又来一条：

【妈妈忘啦，你去念书去啦！】

沈肆月脸埋进枕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人上了年纪，觉就少了。

盛南起了个大早，和面、搓成小球，忙活一早上，把它们变成红糖小圆子，出国前撒了一把香甜的糖桂花，想起小孙女喜欢吃，给她盛了满满一碗。

饭端上桌，小孙女的房门紧闭。她想着，小孩子难得晚起一次，睡个好觉，不要吵醒她，要不发个微信问问？

如果听见就起来吃饭，听不见就算啦。

盛南坐在客厅的摇椅，晃晃悠悠，像一片被秋风吹起快要落到地上去的树叶。

她在清晨阳光中闭上眼睛打了个盹，一不小心睡着，再睁眼，太阳高升，空气里暖色浮尘飘飘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