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46)
可是为什么,她以前就没发现这条路这么可爱呢?每一棵树都憨态可掬,每一朵花都开在它最好的时候。
沈肆月看着看着,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连续两天精神高度紧张,前天梦见爸爸,昨天又梦见写了一晚上数学题,顾桢指着她额头问她:“你脖子上是架了个球吗?”
神经绷紧的时候尚且能斗志昂扬厮杀在高考考场,而现在身边是最最让她安心的人,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困意一点一点侵袭意识。
沈肆月并不想睡,还能跟顾桢坐在一起的时间,她恨不能把每一秒都掰碎了珍藏,来支撑她漫长今后,要一个人面对的崭新人生。
以后,她再有不会的题,再有想要哭鼻子的时刻,又或者她想要报考的学校操场上也有能看月亮的双杠。
当她一个人静默无言和万千繁星遥遥相对,那个给她擦眼泪的少年会在哪里呢?
是在上晚自习、在看新闻联播、抱着钢枪站岗,又或者是在换弹夹、在拼命训练?
沈肆月忽然发现,高考不仅是给她的中学时代画上了句点,更是在她和顾桢中间,画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和他将要像原本紧紧相依却渐行渐远的两个板块,遥遥相对,再也靠不到一起。
沈肆月倚着车窗,闭上眼睛,他给她讲题时微微蹙起的剑眉、笑时眼尾上扬的弧度,还有那颗灼眼的泪痣,每道线条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有些想哭,却又不想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总是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明明不是一个脆弱的人,都是顾桢给惯出来的坏习惯。她在心里小小声抱怨。
公交车上冷气很足,夕阳余晖从窗外洒进来落在眼皮,又很软,鼻尖都是少年身上的味道,洗衣粉的干净味道很好闻。
高中的点点滴滴在眼前回放,她最不舍得的人就在身边,她却不敢睁开眼睛看他。
她怕一睁开眼睛,眼泪就要忍不住掉出来。
好像不管怎样,都有遗憾。
就比如她最喜欢吃的红糖糍粑,那个窗口的阿姨回老家陪孩子高考,要等高一高二返校上课的时候才会回来,可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就比如上学那条路总是今天凿了这里明天堵了那里,就好像怎么修都修不好,等它修好再经过的人,就已经不是她和她身边的少年。
公交车颠簸,沈肆月脑袋撞向车窗,鼻子倏然就酸了。
这时,有只手轻轻绕过她身后,把她脑袋轻轻按在了自己肩上。
这个世界陡然变成一块刚出炉的戚风蛋糕,又软又甜,馨香的气息无障碍从鼻尖抵达心底。
沈肆月细白手指紧紧攥着书包的带子,不自觉屏住呼吸,他肩侧的体温近在脸颊,让她心跳如擂鼓。
等她终于敢轻轻喘一口气时,鼻尖都是少年颈窝干净清冽的味道,让她脸颊更加滚烫。
想躲开,可是又不舍得。
这大概是昨天那个拥抱以外,她离他最近的时刻了。
“没关系,”顾桢显然知道她没有睡着,只是低声耳语,“靠着吧。”
少年调整坐姿,似乎是让她靠得舒服些,话音里都是坦坦荡荡的少年气。
沈肆月“嗯”了声,那声音都被滚烫热度烫化了,融掉的冰激凌一般,含混在嗓子眼儿。
肩侧的重量远比顾桢想象中更加不可忽视,她柔软的发丝似乎轻轻落在他脖颈位置。
她挺翘的鼻尖往下,唇瓣紧紧抿着,看起来似乎比数学课时还要紧张,而淡淡的粉色,从脸颊一路往脖颈蔓延,不可忽视。
顾桢视线移开,平直的嘴角难得有笑,只觉她害羞的样子实在可爱,可又不忍心,便问:“听歌吗。”
沈肆月简直要被自己的心跳声吵死,赶紧应了一声。
察觉顾桢拿消毒湿巾擦耳机,她刚要睁开眼睛去接过来,少年已经偏过头。
他的下颌轻轻蹭过她额头,脸比想象中软,并不是看起的那么冷冰冰,轻轻相贴的触感,让她呼吸和心跳同时停滞。
而让她脸红心跳几近崩溃的罪魁祸首,垂着漂亮浓密的睫毛,侧过脸帮她把耳机戴上,那动作照顾小朋友一般耐心仔细,微凉的指尖有一瞬间碰到她耳骨,细小电流一触即逝。
沈肆月感受了一下自己停滞一拍后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脏,只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快跳跃蹦迪。
直到舒缓的旋律像一剂安定,慢慢抚平所有躁动因子。
顾桢平时喜欢MyChemicalRomance、GreenDay这些摇滚乐队,上一次他递耳机给她,听的还是《The world is ugly》。
主唱一把清冽的少年嗓音,嘶吼着:
“The world is ugly.”
“But you are beautiful to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