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156)
蒋沈怕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他深吸口气一口气说完连气都不喘:“当时顾桢就是靠着这辆装甲车自己一个人低着头笑跟我说沈肆月跟他说想他了……”
他说完便一溜烟跑掉,跑到一半又回过头大声喊:“剩下的让我们顾桢跟你说吧他对你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肆月耳朵滚烫,有种回到学生时代、被人开玩笑起哄的不好意思。
忍不住想,顾桢是怎样一个人低着头笑,又是用怎样的语气告诉蒋沈,她想他……
而就在这时,旁边医务室的军医冲着营区门口喊:“小谢,给我过来换药!上次伤口发炎都烂掉了你忘了?!”
沈肆月呼吸一凝,一回头正好撞进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维和警服穿在他身上,依旧清冷出尘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好像还是那个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翻看漫画的清隽少年。
“等我一会儿。”错身而过时,他呼吸浅浅落在耳边,修长手指轻碰了下她后脑勺。
见不到他的那七个月,好像都没有今天一天过得慢。
知道他在哪却不能去找他、也不能见他的感觉,好像更加难熬。
现在他竟然又要她等。
沈肆月心神不宁等了一天,这会儿怎么可能听话。
她同手同脚迷迷瞪瞪像个小尾巴,跟着顾桢进了简易搭建的医务室。
军医自然不知道沈肆月和顾桢的关系,恨铁不成钢道:“沈肆月记者,给他来个特写,这就是我们最不要命的一名防暴队队员!地震时腿伤得走不了路,现在已经快烂了呢。”
沈肆月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顾桢眉眼微弯,无声安抚。
灯光明亮,夜晚寂静,时隔两百个日夜,跨越近万公里距离。
看见他人,她片刻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沈肆月视线顺着他眉骨下滑,到鼻梁,再到略显清瘦的下颌。
蓝色钢盔放到桌子上,防弹衣脱下来,顾桢长裤卷起,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沈肆月鼻子瞬间就酸了。
军医拿了消炎药、镊子和棉签,伤口因为高温有些溃烂,他受伤时鲜血淋漓的画面轻易在脑海还原。
视线从伤口上移,到他冷如白玉的侧脸。
顾桢好看的剑眉蹙起,额头有汗,唇线平直不带任何温度。
军医没好气道:“你也知道疼?知道疼就长长记性!”
她给顾桢换完药被人叫走。医务室里,就只剩坐在凳子上的半个伤号顾桢,和蹲在他腿边端详伤口长势的沈肆月。
沈肆月抱着膝盖蹲在顾桢身边,好多好多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
顾桢垂眸。
她长发扎起,穿简单的橄榄绿短袖和迷彩作训服长裤,肩背纤薄。
这身衣服他也有,是武警部队统一配备。
多看到一秒,好像都是赚了。
他指尖轻轻碰她长发:“文职军训苦不苦?”
是真的把她当小朋友,竟然和奶奶问一样的话。
沈肆月摇摇头,下巴轻轻蹭过他穿警服的膝盖,声音很小,软软糯糯的:“我走队列还有跑步的时候,想到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就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顾桢嘴角有很浅的弧度:“为什么要考文职?”
沈肆月蹲在那,手环过膝盖,像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她仰着可可爱爱的小脸:“我想看看我爸爸战斗过的地方。”
更是因为你。
我再也不想和你一次一次分开了。
她低头,看他小腿上那样长一道伤、从膝盖到脚踝,暗红色痕迹盘踞在他冷白的皮肤。
像是二次受伤,长好的伤口因为什么撕裂开来,血肉模糊无比狰狞。
见到他的开心,被心疼一点一点抵消。
她知道,地震这道伤对于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
他肩膀曾经被毒贩砍伤、如果偏移一寸她现在就见不到他。
他背后被毒枭K的子弹击中,医生把他从鬼门关里硬生生救出来。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怎样自己住院、自己照顾自己。
他受伤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告诉她。
换做是她,恐怕要仗着自己受伤,好好跟他撒撒娇,让他来关心自己。
如果那次缉毒、还有这次地震,他回不来。
她收到大四圣诞节那年他写的卡片,看他祝自己和别人白头到老,又会是怎样场景?
沈肆月垂着小脑袋,下巴抵在手臂,有湿润的触感滴答、滴答落下来。
想说,顾桢,我都知道了。
想说,顾桢,我真的很喜欢你。
想说,顾桢,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别人。
可是现在一开口,就会被他发现她哭。她不想。
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轻轻抬起她下巴,她顺着他手上的力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