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229)
“我还去什么码头!B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出事,我有什么脸面在国外逍遥自在?”
这时,黎珠的电话也响了,是葡萄牙大使馆。
“黎女士,早上好。我们接到通知,请您配合中方调查,今天稍晚一些会有中国警方来找您,请在家中不要外出。您的个人银行卡和护照已经被暂时冻结,问话结束后,如果我们收到警方的解冻指令,它们就可以被继续正常使用。祝您生活愉快。”
黎珠把烟抽完,往嘴里丢了一颗薄荷糖,奇迹般地冷静下来,问陈五:“你真不走?”
“B姐,你走我就走。”
“我还有事要做。”黎珠走到雜物间,爬上梯子,从一堆清洁工具中抱出一个沉甸甸的地震应急箱,摔到地上。
她打开箱子,掀开压缩饼干和罐头上盖的布,目光空茫了须臾,
青色的麻布下,那个朱红色的小盒子已经不见了。
黎珠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身,突然笑起来,这自嘲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雜物间里,分外凄凉。
她是想戴着那枚只戴过一天的婚戒出门的。
但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她把长长的卷发捋到耳后,眼中流露出拼死一搏的决绝,“阿五,开车送我去公司。如果还来得及,我们做完这件事就去码头,这里的一切都不管了。”
“好!”
黎珠去卧室拿出前几天准备好的随身包,里面有南美的长居证、银行卡,只要她能逃出国境,就能消失在七十多亿茫茫人海中。
上了车,陈五也不问她要做什么,一边开车一边匆匆道:“B姐,你快去快回。”
法拉利在宽阔的马路上风驰电掣,往常这条从璧山别墅通往东城区的路都会很堵,可今天异常顺利,一路绿灯,仿佛是上天在给她机会。
半小时不到,车停在博雅传媒公司所在的大楼地库。
黎珠快步走进去,刷卡、乘电梯上楼、和前台问好,坐到总裁办公室里。
紫檀木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这几天送来的文件,她本打算等风波过去再一一阅览,可现在没有时间了。
昨天助理说新剧的主演合同送过来,需要她签字。如果她这个制片人出事,之前花费大力气跨国拍摄的晋江大IP就不一定能播,但只要主演不出事,这部乡村扶贫剧无论如何都能过审。
一旦这剧爆了,颜悦拿到的片酬和代言费都得和公司分成,除了她,其他艺人都没拿到顶好的资源。博雅和投资人签了对赌,上一部剧要是赚不到钱,下一部剧必须赚,否则整个公司都得赔进去。
黎珠不能忍受自己在最擅长的领域失败。
她翻到合同最后一页,“严月”两个字已经签在白纸上。她盯着这两个龙飞凤舞的黑字,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不过刹那,便转为平静,面不改色地抽出钢笔,刷刷几下签完自己的名,合上文件夹。
她打电话给颜悦的助理:“人呢?”
“悦悦姐被派出所叫走了。”
“你现在过来。”
半分钟后,助理带着电脑来了。
“你明天不用干了,公司会按劳动法两倍付你工资,理由是你在工作中管不住个人情绪。明白了吗?”
助理震惊地望着她,恳求:“黎总,您别把我炒了!”
黎珠把一叠打印出的职工合同给她:“这上面规定艺人隐私不得泄露,你掂量掂量,要不要把手上的资料卖给狗仔。好了,你走吧。”
助理失魂落魄地走出去,电脑都忘了拿。
黎珠用她的电脑给新剧的导演快速敲了封邮件,大意是拜托参演的前辈们多照顾一下新人,并给了交接员工的联系方式。然后打开书橱,找出《布莱希特戏剧集》中夹的复印合影,把几个金色奖杯塞进包。
做完这些,她给陈五打了个电话,准备告诉他要走了,但电话不通。
她深吸一口气,去洗手间理了理头发和黑色套装,补了点口红,走时像往常一样和前台道别。
电梯下到负一层,门一开,几个穿着便服的人就围上来,出示证件:“黎女士,麻烦跟我们走一趟,调查组问你和赵书记的话。”
他们身后,陈五被人架着,面如死灰地闭上眼,摇了摇头。
黎珠在包里摸了个空,脸色苍白,唇红似血,甩开拉住她胳膊的男人,冷冷道:
“我自己会走。有烟吗?”
*
银城市政府。
赵竞业接到通知时,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这就来。”他和气地跟外面的人道。
他披上外套,系好扣子,在镜子前端详了一阵,他的头发还是没有来得及染,白得更厉害了。
他用座机给黎珠拨号,响了两声,那边果然接了,那一刻他几乎可以想象出一群人守在她身侧屏息等他说出机密的兴奋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