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75)
高僧道,“施主得悉兰因絮果,不至现业苦深,终身沉溺,实为幸事。”
容棠垂眸不语。
往事不可得,他对那些与谢翎共处的时日里的记忆,似乎随着这一身强硬谕术而消逝得模糊不清。
他甚至记不得谢翎那张脸,只依稀记得自己跳崖后谢翎向自己抓来的手,和那张扭曲得狰狞脸上依稀的泪痕。
“从前的事,许多我已记不得了。”
容棠说道,“那时我应该是恨着他的。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容棠想,谢翎教他的,自己明白了,也做到了。
“七情六欲最牵绊,心无点尘最上层。”
高僧双手合十,眉目间神情慈悲,“施主既已有此间因果,便当了却尘缘。善哉,善哉。”
容棠跟着双手合十,又作揖道谢。
他返还凡世,凭着从前的记忆想找回容家,赡养父母、抚养小妹。
但容棠自醒来之后,便发现距离自己跳崖已经死去了整整十年。其中沧海桑田,无论如何,他都找寻不到从前容家在凡尘俗世所遗留的片刻痕迹。
最后家人没寻到,弟子却收了不少。
归云宗是从前修真界唯一一个招收凡人弟子的门派,现下容棠自开洞府,便用自己所悟的谕术,教一些给他们。
南星虽然调皮但天资极为聪颖。他是容棠座下弟子里是最小的,却也是进步最快的,又时常愿意缠着容棠。
容棠虽然无奈,但也任由着他去。
而容棠座下的几位弟子时常外出斩妖除魔,一手谕术出神入化,临渊的盛名便这样悄悄传了出去。
渐渐地,便时不时有宗门请容棠去授学论道。
“师尊,我看这个咱们就不去了吧。”
南星嘟着嘴,“让大师兄去也是一样的。”
他心底其实有些私心,上次自己死皮赖脸缠着容棠,才能跟着容棠一起去这个宗门。但是当容棠授学论道的时候,这个宗门里面疯狂的剑修弟子简直把南星吓怕了。
首先不说这些弟子们是剑修,修习谕术对于他们自身的修炼根本就毫无益处,其次这些人来根本就不是听课的,而是一个一个抱着自己的剑,坐在台下望着容棠露出傻笑。
上次去的时候南星就看得火大,这次这个宗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邀请师尊,简直没法再忍。
“南星。”
南星口中的大师兄菘蓝笑着斥了南星一句,“你又胡闹。”
菘蓝身着一身月牙白,年纪虽不比南星大多少,气度和态势上却都比南星要稳重许多。他瞳孔颜色极黑,面上微微浮着一点笑意,一派翩翩公子之像。
他捡起被南星赌气般扔到一边的请帖,仔细看过时间后对着容棠说道:“师尊,若是南星不愿陪你去,我陪师尊去也是可以的。”
南星瞬间察觉到了危机感,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些远在千里的假想敌,眼前自己的大师兄便是自己有力的劲敌。他上前一把打掉了菘蓝手里的请帖,生气地说道:“你做什么?师尊不是嘱托你要好好安置那些受到兵灾的难民吗,师兄难道都搞定了?”
“南星,你就不用操心师兄和师尊的事了。”
菘蓝在容棠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南星露出一个“大人的事小孩少管”的表情,在看到南星不服气咬牙切齿的样子后又轻笑一声,转头对着容棠时脸上神情又变得极为恭敬,“师尊,南星年幼贪玩,他若是不愿去,菘蓝愿听师尊差遣。”
南星气得牙都痒痒。他自然知道菘蓝这张君子皮下暗藏鬼胎,打得是什么主意。
他努力给容棠眼神暗示,但自己的师尊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看向自己,反而是蹙着眉,拿起了那张请帖旁的另一张贴子,轻读出声:“君梧山?”
这下南星还没来得及开口,菘蓝便说道:“师尊,弟子查探过,玄山剑阁与君梧山相距不算太远,师尊可以去玄山剑阁后再去君梧山。”
“师兄,你做的功课可真不少啊。”
南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菘蓝。
菘蓝根本没有理他,只是笑了笑。
南星:“……”
“唔,可行。”
容棠仔细看过菘蓝给出的路线图后,点了点头算作允准,菘蓝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又谦逊地垂下眼,看得一边的南星眼睛都发红。
“那南星想不想跟着去?”
容棠抬起头,看了眼一边气鼓鼓像只河豚一样的南星。南星瞬间喜上眉梢,洋洋得意地上前抱住了容棠的胳膊。他仗着年纪小,便作出许多他的师兄们都不敢做的事情来:“我都听师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