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169)
陆骈想起少年脸上的笑,又看向水中那个古板无趣的自己。
他慢慢地用自己的手指摁住自己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向上拽出一个弧度。
陆骈向来离群索居,独行独往,他每每都在夜深人静或者刚拂晓时,独自走到泉水边。
容棠有时候会睡眼惺忪地起来,看到自己的师兄独自站在水边,还会很疑惑。但陆骈只是镇定地让他回去,自己则静静望着水里的自己。
他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大师兄。
但是他可以学。
只是没有多久,陆骈便又看到那个周意在欺负容棠。
他本想从前一样站出来,但是掌门师尊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陆骈清晰地看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容棠的腰间,看容棠不适地蹙了眉头想躲,却又被掌门乐呵呵地揽着肩膀压制住。
掌门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是暧昧的,是令人不适的,他只是和善地笑着,将许多功法交给容棠。
陆骈看过那些功法,都是些误人子弟的东西,他向来镇定自持,却终于没忍住拿着这些东西去找掌门质问。
但他却得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掌门师尊乐呵呵地看着他,目光中尽是淫邪。
他说:“陆骈,你别以为你装得像个正人君子,我们谁不知道你心中想的什么。”
“反正他是至阴之体,炼成炉鼎后也没那么容易被玩死,不如也分你一杯羹?”
陆骈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刹那汇聚到自己的头顶。
他嗡嗡作响,手里的暗器差点要抖落出去。他想冷静,但是短时间里却冷静不下来。他觉得自己脸上的面具似乎被人剥下了层皮,他该如何坦白在自己深夜里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梦境?他该如何再面对容棠望着自己那天真无邪的笑靥?
他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再控制不住也要控制。
陆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这是他的老师,曾经是带自己入门,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亲师。他向来对于伦理道德没有太多明确的界限,他自己明白这一切,他最亲近的老师也知道这一切,明白陆骈不会反对也不会拒绝。
如果拒绝,也不过是觉得无趣罢了。
但陆骈却不明白,他心中暴起的杀意源自何处。
他控制住自己,像从前很多次自己做到的那样:自我压制是对于他最简单的事,可陆骈却花了很大力气,才在自己老师面前镇定下来。
他说:“我会帮助您的。”
陆骈知道,自己杀不了自己的老师。
他没有那个实力,禅宗的人也在这时候虎视眈眈。
他知道炉鼎印成之际,是掌门戒备心最弱的时候,他想,自己可以忍。
他没有想过容棠能不能忍。
为了让自己的老师更信任自己,为了让自己能在炉鼎仪式上,自己更容易得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毁掉了容棠的修为。
陆骈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一手塑起傲骨的少年,终于在自己的手里经脉寸寸皆断。
容棠还躺在血泊里不死心地睁着眼。
他像是不明白这一切,无法接受这一夜之间就忽然倒转的世界。他茫然地看着自己,他问:“师兄,为什么你也要这样对我?”
陆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但容棠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
他的声音已然嘶哑,简直是泣血一般:“师兄,你对我……也有图谋之心吗?”
陆骈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狠,他必须要比自己的老师更狠。如果不狠,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棠被周意带走,被拉进更深的地狱里折磨。
他想摸一摸容棠流着血的眼睛。
他想说,阿棠,不要怕,师兄已经给你备好了各种药物。只要等我得手,我带你走,我会治好你的一切,我会修好你的经脉,我们再也不用呆在这肮脏的魔窟。
陆骈知道容棠喜欢那些会飘来飘去的纸傀儡。
只是自己的老师有严格的禁令,谕术上必须要再加一层密术,不让人得以窥见。
于是他连夜做了很多纸傀儡,把他们换掉地牢那批加了密术的,将谕术都展现在容棠面前。
容棠喜欢,那就去让他研究。
陆骈也知道,容棠的眼睛看不到了。
他便按照古书上的法子,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心口,取了心头血煨进容棠的药里,再一点点喂给他。
他以为,事态会稳稳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他以为,最后的结局,会是自己和容棠双宿双飞。
他以为,得知真相的容棠会像从前那样,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满是倾慕地望着自己,喊自己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