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澍转身看过来。

他也没有说话。

方寻手把着门把在门口杵了会儿，走出去，关好门。

“早。”方寻打招呼。

“早。”祁澍回了她一句。

说完，话又像是到了尽头，预感到尴尬的方寻忽然“哦”了声，想把话头赶紧捡起来，只是没想到祁澍也同时开口。

两个人对视一眼，方寻哑了瞬，先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小书刚打电话让我赶紧过去帮忙。”

何花今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姨婆说中午做好吃的，于是方寻就被林书一个电话叫起来，叫她过去帮忙。

“那我就先过去了。”方寻指指林书家的方向，没等祁澍回话，就已经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出去。

到林书家，一进门就看到在厨房门口削土豆皮的何花。

何花看到她，又往她身后看看。

“祁澍老师呢？”何花问她。

“不知道啊。”

“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啊，嗯，不过看太阳太好，可能在哪儿晒太阳吧。”

说完这话，方寻赶紧闪人，进屋找林书。

林书看到方寻，就先笑了起来。

已经连着两天愿意出门了。

“中午要做什么好吃的？”

林书指指案板的肉：“青菜炒牛肉。”

“我爸去老家亲戚家买的牛肉，自己家养的，都是散养也不喂饲料，保证跟你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

光是听林书说，方寻就已经开始忍不住咽口水了。

这道菜方寻小时候在林书家吃过，那个时候他们还住在老家，还没有搬到镇上来。

青菜切丝，牛肉切筷子粗细的条。先在灶上炒，在放在炉子上用火煨着，边煮边吃。调料简单，最大限度保留青菜牛肉的味道。牛肉的油脂断了青菜生生的味道，青菜略带苦味的口感解了肉的腻。夹一筷子放在软硬适中的米饭上，一口吃下去，简直人生圆满。

方寻只吃过一次，至今都还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前段时间她无意说过一次，当时林书说要等段时间才能买到牛肉。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饱口福了。

有好吃的，方寻劲头十足，撸起袖子：“我做什么？”

林书就喜欢看她浑身充满干劲的样子：“青菜还在地里呢，你去弄点青菜回来。”

在乡下，时常菜都在锅里了，才现去地里扯葱扒蒜回来下锅。

屋后面就有一块地，方寻拿起一个篮子就往屋后走去。

地被姨婆照顾得很好，即便已经深冬，地里还是绿油油一片。

方寻拎着菜篮子走到那边青菜地旁，刚蹲下，眼角余光看到有人走近。

本来以为是林书，转头看去，却没想到是祁澍。

看到祁澍，方寻刚还雀跃不已的心情忽然就沉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只要看到祁澍，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这种感觉。

就像是在筋疲力尽，实在起不来的时候，在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放了一个还有五分钟就要响的闹钟。

方寻抿抿唇，最后干脆低头弄自己的青菜，也不搭话。

祁澍也没说话，默然朝她这边走来，走到她旁边站定，不动也不说话。

他一靠近，方寻就紧张得冒汗，加快了动作，想赶紧弄完赶紧从这儿离开。

等她拎着篮子站起来想走的时候，却发现被祁澍挡住了去路。

“聊聊。”

在她开口之前，祁澍先说。

方寻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还，还是不了吧。”

“为什么不？”

“……感觉有点奇怪。”

“我们也不是很熟。”

“你不是说很喜欢我的小说吗？还是说这只是骗签名的客套话？”

性质突然恶劣起来。

“当然不是！”

“那我们聊聊。”

方寻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跟自己聊聊。

“小书还在等我，麻烦借过一下。”方寻拒绝。

挡在前面的人完全不动。

“听林书说你前段时间天天在地里帮她摘果子，摘得开心吗？”

祁澍话里带着一丝责问，方寻顿感不舒服，随口便说：“挺开心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一日三餐，吃好喝好。比起以前开心多了。”

“那写小说呢？”

那个她够不到的闹钟响了。

方寻咬紧牙，才忍过那尖利声音乍然响起带来的心悸。她别过脸，低头，好像要把话都默默咽回去，可是到最后，却情不自禁开口——

“反正都是廉价得让人觉得可笑的东西，写来干什么？让自己变得更可笑吗？”

手像是浮肿得厉害，肿到血流不畅，隐隐发麻，下一秒感觉就要失控发抖，方寻用力握了握，才将那种快要失去知觉的兆头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