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和草莓(82)
她认真吃橘子, 被酸的脸都皱起来:“反正你也不说。”
周流光薅了把她的头发,让她转过脸:“你这顶嘴的功夫突飞猛进啊。”
“诶……”夏薰躲了一下, “你把我头发搞乱了。”
她今天特意在头上别了颗草莓发夹。
周流光无声打量她一眼, 可爱的发夹,半新不旧的白色棉布长裙, 外面搭了件粉白相间的格子衫, 挺甜美的一小姑娘。
太漂亮了。
他原谅她了。
“我就是觉得他和我一个朋友挺像的,然后就聊了几句真心话。”
夏薰差点噎着。
她没想到周流光会忽然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 他为人就不那么尖锐了, 这一点让她的心鼓鼓胀胀的发酸。
她把吃的东西咽下去,才问:“那个朋友,是曹辰吗?”
周流光明显一僵。
夏薰忙说:“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了, 你可以不说。”
周流光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看天, 目光辽远, 默了默,他走到路边桂花树的石墩上坐下, 对她抬了抬下巴:“过来坐。”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给你聊聊我。”他说。
夏薰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忽然就变得沉静下来,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把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我这个人,本来不该有朋友,我不太懂怎么进入别人的世界,除非那个人主动走向我。”
周流光和曹辰第一次见面是在意大利。
那时候是初二的暑假,八月底,周流光的母亲魏婷刚自杀不久。
周流光是第一个发现母亲尸体的人,就在月牙儿的房间的衣柜里,吊的脖子都快断了,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舌头外伸,眼睛突出血红血红的。
周流光把母亲从柜子里拖出来,母亲的尸体已经凉透。
他打了一通电话给父亲周修福,周修福匆匆接听,说“我在天桥这边发传单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周流光又打电话给周修瑞。
周修瑞推掉一个会议,一路飙车赶到。
魏婷的尸体就静静躺在月牙儿的房间,而周流光则把自己关在卧室,反锁了起来,连续三天,没有走出房门一步。
魏婷葬礼那天,周流光主动走出房间。
不出意外,短短几天,他已经从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头发遮眼,浑身臭气,宛如鬼魂的行尸走肉。
他没有先去灵堂祭拜,没有招待来哭悼的客人,也没有理会短短几天头发白了一半的父亲。
他先去吃了一碗饭,随后去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恢复了一点人样,才走到母亲的灵堂。
他没有哭,默默把月牙儿的从前睡觉抱着的一只玩偶放进了母亲的棺椁。
关于自己,他没有为母亲留下什么。
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美好的那部分,也放进了母亲的棺椁里,被永远封存在黑暗的地下。
他变了个人。
如果说月牙儿丢了让他变得沉默寡言,那么母亲离去则带走了他身上仅剩的精气神。
周修福和周修瑞都看到了他的变化。
但是周修福已经在妻子的墓前发誓,一定要找到女儿。
比起这个还在身边的儿子,他更担心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儿,只好拜托周修瑞多照顾他。
周修瑞特意休假几天陪他出国散心。
曹辰就出现在这个关口。
对于周流光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点,命运总会指引人在失去什么的时候再遇到什么,曹辰出现,就像大雨落下,忽然有人撑伞来到你身边。
第一次见面是在佛罗伦萨。
记得很清楚,是在T1轻轨uccello到batoni这一段路,在靠门的位置,就当门要关上的那一刻,有一个中国女生的包忽然被人抢走。
周流光当时就在门口,他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
恰好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车上也有人冲了出来,他们几乎是同时追上了小偷,又一起把小偷摁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前后甚至很可能都不到一分钟。
小偷是个吉普赛人,高高瘦瘦,长相和肤色介于印欧之间。
而与他一同制服小偷的男人,竟然是亚洲人,狐狸眼,高鼻梁,人比他矮也比他瘦,但是比他还有劲儿,抓到小偷,直接两巴掌扇了过去,骂道:“你他妈找死?”
后来警察来带走了小偷,被抢的女生也匆匆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