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和草莓(35)
周修瑞的人脉千丝万缕,开口让朋友办一件事,朋友交代下去,下面的再往下传达,总能把手伸到流云县里。而他,完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些事没必要让夏薰知道。
此刻他更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刚才怎么了?”
夏薰摇了摇头,说:“过去了。”
周流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真的没有丝毫想说的欲望,于是也就不问了。
他转身要走。
刚转过身子,脚还没抬,感觉衣襟被人捉住。
他微微转头,问她:“干什么。”
“你帮帮我吧。”她在路灯下微微扬起脸,眼睛水盈盈的,泛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周流光目光渐沉,不由变得正色。
他站直,面对着她,毫不避讳的去看她的表情。
她仰着头,或许更准确说,是她强迫自己仰着头,望着他。
她呼吸很浅,可是一呼一吸之间,还是藏有一抹难以被忽略的颤抖。
怯弱而孤勇,大概就是她这样子。
“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她又说了一遍。
周流光躲开她的目光。
说到底,其实他早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真正说出来的这一切,他的内心竟然没有半点窃喜,也没有半点痛快。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本能接话:“你想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了。”
她声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让他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流光才抬起眼,把视线落在被她紧抓不放的衣摆上,想了想,他对她说:“可以。”
夏薰眼睫一颤,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逼视着她的眼睛,话锋一转,“你想好了,和我在一起,遍体鳞伤还不得好死。
这条路实在僻静,路灯都老的模糊,花香都比别处扑鼻,来来往往的只有蚊虫,没有行人,夏虫在草丛中唧唧而鸣,月亮以孤绝的姿态挂在天上。
这是一个清冷、荒凉,相当适合分别的场景。
但是他们将要在这里无声击掌,达成同盟。
夏薰呼吸都慢了许多。
她在赌。
从他把她从季天涯身边带走的时候,她就在做心理准备,从把手伸出去拉住他衣服的时候,她的赌就开始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害怕,从她决心跟季天涯走的那一刻,从前令她害怕的许多东西都不再让她恐惧了。
她只是装作有点害怕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弱小也是一种武器,也能成为赌注的筹码。
“我确定。”夏薰告诉他,“只要你能帮我好好度过高三,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她倒是敞快。
周流光嗤了一笑:“好啊,我让你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你给我摘?”
“……”夏薰语噎了。
周流光讽笑:“话别说太满。”
夏薰被他说得脸红,小声补充:“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似乎气不顺,嗤笑说:“那我让你过来亲我一口,你来?”
他笑时左脸的酒窝就变得明显,坏里藏着甜,甜里也藏着坏。
“……”夏薰一怔。
他的视线在她嘴唇上流连,戏谑意味很强:“这事儿不难吧?”
夏薰顿时知道什么叫进退两难,攥着他衣摆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一时间骑虎难下。
周流光往她面前靠了靠,低头,盯紧了她的眼睛。
呼吸在鼻息间缠绕,嘴唇与嘴唇只隔一个指头。
她紧张的脖子都在用力,梗着,缩着,想躲,又不太敢躲。
他深深看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这个结果是他默默引导的,但现在他却很乱。
缓了缓他直起了身子,再开口正经不少:“既然让我保护你,那毕业之前,你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和他拉开距离,夏薰松了口气。
她并不坦荡,她之所以敢说可以答应他任何事,是因为通过这么久的观察,她觉得他和季天涯不一样。
但刚才他靠过来的那一刻,她心里那根弦差一点就崩了。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想了想问:“就是跟班,或者跑腿?”
“你可以这么理解。”周流光说,“当然,我不会让你干违法犯罪违背道德的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要考虑的?
“好。”夏薰没迟疑就答应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帮助她,同情还是可怜,索取还是欲望……都没关系,她也只是利用他罢了,利用他的羽翼,来暂时遮蔽风雨。
她现在觉得心里一颗石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