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无可藏(128)
陈禹行没抬头,笑了下,声音哑得厉害:“还以为你不会来。”
江映初弯腰,把音乐盒放到他身旁:“我们又不是什么仇人,楚沉是你的心血,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好,在那边一切顺利,这个已经绝版了,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陈禹行拿在手里,转了转,怔怔地说:“原来你知道,如果没有许清屹,我们可不可以……”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尽管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此刻江映初依然心口酸涩,“人走的每一步路都算数,在你无数个摇摆不定的瞬间里,我们早就已经走散了。”
在某个时间节点遗失的东西,我们本以为那天只是在岔路口分开,却不知再也找不回彼此。
江映初深呼吸:“陈禹行,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六年,最好的十六年我都追在你后面,我傻傻地想着,我捧着真心,你总会回头的。”
“可谁不知道浪子回头是个笑话,我也不会是你的彼岸,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后悔的也只是没有了那个小跟班江映初,而不是发现你爱我。”
那时候的她很笨,总以为掉眼泪就会被爱,后来才发现掉眼泪都是不被爱的。
她知道陈禹行不会心疼,于是不再敞开心扉,接受平淡,接受放弃幻想的追逐,不再有起伏,不再有期待。
“哥,”江映初淡然一笑,放轻松,与他做最后的道别:“从此以后,山水迢迢,我们不再见了。”
不会再见了,我可能会忘掉狼狈喜欢的样子,但我始终记得那个夏天,肆意招摇的少年带我跑过榆金街的每个角落,我不再拥有那样裙摆飞扬的青春,也终于和曾经那个自己作别。
能并肩走一段路程,已经是很奇妙的缘分了。
人来人往,总是会有相遇,总是有告别,我们能做的是一天也不辜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惧别离、不怕未知。
朝朝暮暮,奔赴山海,穿过雾霾后,人间自由时,愿我们都有自己的柳暗花明。
机场人潮汹涌,来来回回的行人路过坐着的陈禹行,他低垂着头,用力攥紧那个音乐盒,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面,很快消失掉,泛白的指尖不小心按到开关键。
岁月匆匆忙忙,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年前,陈禹行第一次在那个胡同巷里见到江映初,她哭哭啼啼,眼睛干净又明亮,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从那时开始,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讨厌到接受,也不过才短短十几天。
陈父脾气暴躁,陈禹行在棍棒教育下长大,小时候会害怕,但越打越叛逆,甚至开始反抗,真正对他好的人只有一个外婆。
外婆也让他照顾江映初,那他就带着了。
陈禹行逃掉数学课,晚上十点才回家,被鞭子甩得皮开肉绽,陈母跪下求情才被锁进房里。
房间的窗户被人悄悄推开,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进来,把一盒饼干扔到陈禹行怀里,江映初探脑袋,眼睛被月光照得亮堂:
“哥,你先吃,不够我再拿给你。”
陈禹行饿得厉害,忍着疼吞下去:“先拿瓶水,要噎死了。”
江映初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又小跑回去拿矿泉水扔给他:“哥,你慢点,明天想吃什么味的,我给你做。”
“你只会做饼干?”陈禹行看她。
“目前是。”江映初说,“因为这个简单。”
“……”
算了,总比饿死好。
陈禹行抹去嘴角的水渍:“樱桃味的吧。”
江映初认真点头,没有走,继续趴着窗口和他聊天,说今天学校发生的趣事,陈禹行发困,没怎么搭理,听着她的声音慢慢睡着了。
后来的很多次都是如此,江映初总会在他被锁着的时候出现,陈禹行慢慢知道,外婆是想让他学会服软,让他的孤独日子里有个伴。
小学到初中,陈父外出下海,忙得没时间回家,那是陈禹行过得最轻松的时光,他除了去网吧,就是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载江映初到处去疯玩,他曾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陈父在陈禹行高一那年回来,看他的眼神比从前更甚,陈母依然当起和事佬,他不为所动,一心扑在计算机上,他能替人写程序赚钱了。
江映初的生日,他用赚来的所有钱买了一条名牌手链,看她笑得开心,自己也笑了,习惯性动作敲她额头,耸肩:“小鬼。”
“好看吗?”江映初晃着手腕,“那你喜欢什么礼物啊,我以后也送你。”
陈禹行抽着烟,随便说了句:“音乐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