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扣(620)
浪潮一波波涌动推叠的声音被船的螺旋桨搅碎,海风吹干眼角的泪渍。
盛微宁疲惫地靠在窗边,思绪万千,心想不能再坐以待毙。
船上没信号,他们暂时不会联络周继业,因此她目前是安全的,然而上岸就不同了,梁修凯肯定不会要她生的孩子。
最要命的是,迄今为止,运送她的已经足足出现过四批人。
该如何不伤孩子的前提下自救?
心乱如麻,脑海突然浮现程晏池那年在赌桌上千钧一发救下她的情景以及他鼓励她从程宅二楼跳下时问的那句“信我吗”……
还有利兹的圣诞节之夜,他教她拉小提琴。
无论她做什么,他总会一侧守护着。
即便最初,他明知她是谁,也从未对她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我信的。
盛微宁默念。
她垂眸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呢喃:“宝宝,他会来救我们,别怕,妈妈陪着你。”
*
“还在监听周理的电话?”
平稳行驶的商务车中,韩闵打量程晏池冷峻的侧颜:“你这么关注周理做什么?你安排在老头子身边的人是不是快有消息了?”
他们还身处意国境内,碍于打草惊蛇,只能耐着性子等。
太被动了。
“据我了解,这个周理平时不该有这么谨慎的行事作风,况且……”
程晏池沉吟一会儿,眸底闪烁冰冷的厉光,薄唇动了动:“他对盛微宁包括她周遭人的生活环境很熟悉,但盛微宁的好友圈陌生人不可访。”
“加个间接好友顺藤摸瓜便行。”
韩闵说完这话,商务车的车门忽然被拉开,一张常年只剩下麻木情绪的中年脸孔进入视野。
程晏池敛眸,眸子微微眯起,修长身躯绷着猎豹一般蓄势待发的力量,单手搭着膝盖,宛若溢出深渊的嗓音扩散车厢:“盛微宁在哪里?”
中年人平铺直叙:“栽花的时候无意听见两个保镖交谈,是老爷的亲信,他们没透露具体地点,好像提到盛小姐去的地方医疗条件非常落后,很贫穷,女人活得如同毫无尊严的牲口,可以……”
最后四个字被噼里啪啦的脆响掩盖。
韩闵眼皮跳了跳,看向盛怒之下将桌面东西挥落的程晏池。
男人冷冽的眸中覆盖黑到血红的海洋,缓缓启唇:“我大概猜到他们的目的地了。”
第474章 :冰窖
车厢回荡着程晏池幽灵一般阴柔低沉令闻者遍体生寒的冷语。
其他保镖缄默无言,沁凉夜色涌进来,车中的气压沉沉低到临界点。
韩闵看着面目阴鸷的程晏池,想起梁修凯雷霆震怒的情景,斜起嘴角,笑容同样变得阴戾,讽刺出声:“想不到啊,你舅舅那个老不死这么折磨一个弱女子,他还不如直接杀了盛微宁!我好奇,盛微宁到底是亲手宰了你妈还是把那老不死的命根子切了?这得是多恨之入骨的仇怨才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你就算把盛微宁救回来,他还能给你抓走她!”
放眼全球,符合那些特征的贫瘠野蛮之地确实存在着,而且还挺多。
“这怎么找?大海捞针!”
韩闵猛然一拳打在自己掌心:“老不死的用心太险恶,我们不知道他那些人的具体路线也不知道行程,要怎么营救?等我们找到人,盛微宁……”
梁修凯言出必行,只要程晏池爱的,他果然能毫不手软摧毁!
可问题是,盛微宁不该替她父母承受这些,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一直那么努力的生活,也对得起任何人,她到底碍着谁了?
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她?
程晏池沉默,搭着膝盖的手收拢成拳,指骨泛出森然的白色,胸腔仿佛被一把淬着烈火的利刃来回穿插,剧痛凌迟,血淋淋的骨肉被付之一炬,疼得他连说话都丧失了力气,只能颓丧地闭上眼。
他对周继业说的那番话并非纯粹的做戏。
他们都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他答应过会好好保护她,结果他终究把她弄丢了,还有他们的孩子。
如果因为他,盛微宁真遭遇那些非人的摧残,他要怎么把从前健康闪耀的她重新还给她,要怎么问心无愧再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说“我爱你”?
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吗?
在她生死未卜的时刻,只能瞻前顾后坐在这里被困于枯泽?
整整六年,他放不下仇恨,顾忌梁修凯和顾家,谁又真正考虑过他呢?
他为什么三番两次裹足不前?
既然不能两全,那就只能取一方了。
——“程先生永远无所不能,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来救我。”
清媚含笑的女声仿佛乘风从远方抵达耳蜗,像清越的银铃声逐渐驱散心底困扰着程晏池的迷雾,徐徐还他清明,抚慰他暴戾急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