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是，到底该不该为了未来的事情在对话框里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而痛苦的是，如果不问，他估计今晚会睡不着觉。

天幕说完了谢道韫和王凝之的话，就渐渐关闭了。

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一个发着白色荧光的屏幕。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特性，倒确实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有一定的相似性。

但是传说中的神仙是为人解忧解惑的，这个天幕只能给人带来困扰。

知道的越多的人越困扰。

司马曜估计，他即便是问了什么，天幕回答了，也很难对现状有什么改变，但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有一点可能改变现状的机会，就一定会去努力和尝试。

这时求生的本能，即便这件事情在现在还并不那么的紧迫。

......

王家。

王凝之一直是一个坚定的有神论者。

甚至在天幕出现的初期，他趁着家中没人，还搭了祭拜的台子，拿出来收藏已久的香烛，对这一道突兀而又神秘的天幕来了一套祭拜的典礼。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天幕里那个说话得人，看作是能够实现凡人愿望的女神。

神仙不愿意和普通人说话，那是很正常的，如果总是和凡人混在一起，难免显得自己不够高洁，所以王凝之在反复跪拜过天幕之后，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时，他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毕竟人家忙，他能够理解。

只不过身边的人，对天幕的过于淡漠，让他自己产生了一些怀疑，他害怕和旁人表现的太不一样，或者自己对天幕太过膜拜看上去很像傻子。

所以久而久之，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他也不再相信这个天幕是神迹了，而和众人保持一样的论调，觉得这应该是后世之人的评点，不知道通过什么奇怪的手段传到了他们这里。

说道这个，王凝之又想说是不是神仙做的了，毕竟古今想通，除了神仙好像也没有别人能做到。

可是，既然要相信这个天幕是后世之人的评点，那么首先必须要确认的就是，那她里面所说的前人之事就都是真的了。

因此，在今天早上从天幕中听到了自己的死讯之后，

这是王凝之在信奉了五斗米教和即将信奉道教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所信奉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觉得神仙和占卜，似乎都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甚至拯救他的家人，孩子。

没有人知道王凝之已经在这里发了多久的呆了，就像同样也没有人知道，王凝之今天早上占卜，卜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吉祥卦象之后听到自己的死期有多么的难受。

但事情，他就是这样，离谱而又自然的发生了。

吉卦与死讯相对，总有一个是对的，而另一个是错的，如果在从前，王凝之一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是对的，然而现在不是从前。

桩桩件件的事情摆在眼前暂且不说，没有人能在面对自己的死讯之时淡然自如。

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很难做到冷静理智的分析情况，所以他一个人，静默的做了很久很久。

天幕毫无顾虑的说出来他的死期，同时还展示他的荒唐、怯懦，离经叛道，并将这些所有的事，与他能文能武，无惧无畏的妻子做出了对比，显得他更加荒唐。

人可以不在乎名声，但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命，王凝之就是这样的。

形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但如果他长期以来的习惯和生活方式，最后只会给他带来死亡给家人带来伤害的话，那这样的习惯，就需要好好斟酌了。

于是，王凝之从自己经常一个人带着的屋子里出来，然后去外间找了谢道韫。

谢道韫刚好从谢家回来。

看见王凝之用她日常喜欢用的笔墨写字，她倒觉得有些新奇。

其实今天她本来不打算回家这么早的，只不过天幕说的这些话，让她心慌意乱，所以天一亮，她就赶紧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家中，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些突然了解的信息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或者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王凝之的命运以及自己孩子的命运。

说实话，她不喜欢王凝之是真的，很厌恶这桩婚姻也是真的，但人都有恻隐之心，她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不可能盼着人家去死。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丈夫，与她日日朝夕相处。

因为知道了王凝之没几年可活的了，她对他的厌恶忽然少了许多，连带着看他也顺眼了不少。

王凝之在认真写字，谢道韫轻声走了过去，他都没有发现。

谢道韫就站在一侧，看他落笔生花，写出了一排又一排笔锋有力、整齐好看的字来。

不同于她的字的清新秀气，王凝之的字，带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洒脱，字如其人，就好像他这个人和正常人不一样的生活习惯与方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