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她每个马甲都是正道之光(106)
可燕无争的伤更重了。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右眼即将低落下来的粘稠液体。
那液体不是红色,而是深蓝色的,仿佛某种树的枝叶。
剑修白衣衣角斑驳,上面横陈的已经不再仅仅是伤痕,是血迹,还有那些靛蓝色的液体,以及尘埃。
但他还是那个负手立在独步峰俯视众人的剑修,虽然狼狈,气度未改。
“你们怎么来了。”
他淡淡:“仙君洞府不在这里。”
程云看他依然不动如山,心神颤动之间唯有涌动情绪堵在胸中说不出半分。
再见燕无争,竟然有些恍若隔世。
脑海中掠过宗门遇袭后桩桩件件,但又什么都想不到。
巨大的冲击让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回去。
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已经被宗门知晓吗?
他知道他们不是来寻那位仙君,是来寻他的?
他知不知道在秘境里沈扶闻恨不能用整个世界换他和盛梳回来,却在现实里一遍遍地想要靠修为波动得到他的天生剑骨。
应沧澜说那百世并非真的百世。
可是对于燕无争来说,那就是他真真切切,一遍遍从血泊里直起身,一遍遍拿起将倾,试图改天换日的数百世。
他已经不是那个入宗门十六年便登顶魁首的剑道天才。
沧桑和痛苦磨砺了他,但却从来没能改变过他的名字。
程云:“我来带师兄回去。”他用尽全力才说出这句话。
才在方恢和杜无悔皆咬紧牙关想拦住那天残雪延伸出来的细线时,拔出剑:“我们今日一定会将你带回去!”
说罢还未动手。
燕无争:“带回去做什么?”
整个洞府的人都顿住。
应沧澜偏头去看,果不其然发现燕无争不止眼睛伤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也都像是刚从濒死边缘救回来,冷峻面色下青色的血管在汩汩流动,带得他乌黑的发丝都染了霜白。
但那霜白尽头是血。
被抓数日,他的血没有将衣裳完全染红,只是这片刻,竟然就把他发丝染红了。
燕无争没等到他们回答:“你们走吧。”
他实在不是多能言善辩的人,否则不会在杜无悔问他们,为什么可以救他,救不了更多的人时闭口不言。
他们万剑门的大师兄,曾经也是一个端方有礼,行止有度的君子。不会在后进弟子求助的时候冷淡不置一词。
可是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什么时候他连一句辩驳的话都不想说了,一声师兄也不敢听。
“祂快回来了。”燕无争说这话本来是提醒他们不要和沈扶闻硬碰硬。
谁知话音落下,方寸之地内剑气却更加狰狞,程云厉声:“今日就算祂杀了我,我也要把你从这里带出去。”
燕无争唇角微动,但最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众人终于发现天残雪的弱点在于火,预备让程悦出手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天残雪下遍地的蛛丝,黯然地落了下来。
蛛丝悬在燕无争指尖,像是被砍断的琴弦。
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程云也脸色一变再变,想问问不出来。
直到应沧澜说:“天残雪是师尊的法器,不可能被别人驱使。”
他的手指也罕见地攥紧了自己的本命剑,嗓音有不易察觉的哑意:“师兄,你.......”
燕无争不动了。
攒攒新雪似的蛛丝盘亘在他身边,衣袖旁。
他身上伤痕累累,蛛丝倒仍然如镜面般光洁,像是由他体内迸发生出的血管,是由他供养的一方法器。
程云蓦地想起了那日在云海秘境,他尚且对燕无争心存怀疑,可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他浑身染血坐在洞府里,发丝散落生死不知,可身边的灵气饱满浓烈得像是蓬勃心生。
有人咬牙:“你是不是已经被炼化了?”
不用应沧澜多说,也会一点炼器的杜无悔已脸色惨白,失声:“不,这不可能!锁魂咒只能禁锢神魂,怎么可能炼化?可。”
可若是不炼化,他怎么可能驱动天残雪呢?
要么燕无争的神魂已经被炼化,成为勉强保留自己意识的傀儡。
这就解释为什么之前天残雪不受他控制,直到最后天残雪要取他们性命他们也预备下死手了,他才能勉强制住天残雪。
要么,燕无争现在已经成为了天残雪的一部分。
要么是傀儡,要么是法器——
修仙界谁都听说过炼化的传说,但谁都没能真正炼化过,即便是佛宗,炼化舍利子的时候都是在大能圆寂,身死道消之后。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活着的被炼化的人,而这个人还告诉他们沈扶闻快回来了,再不走就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