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舅公您……”

顾庭杰本来想劝他一句节哀顺变，但节哀顺变这词一向是对活人说的，对鬼的话顾庭杰一时间竟也拿不准该不该说这话。

最后他吞吐了半天，才道了一句。

“曾舅公您节哀……”

“一百多年了…他们也早该入了轮回了罢。”

顾平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顾庭杰那句劝勉的话，但是此时此刻旁人也都清楚再多劝勉的话也是无用的。

顾平安知道，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还能在百年之后滞留人间的孤魂罢了，百年之前的那些人恐怕都已经早早入了轮回，再难寻觅了。

就算日后真的相遇了，前尘往事皆忘，那人又如何是当年的人呢。

顾庭杰见他曾舅公提到了轮回，他以为顾平安想去投胎追上亲人的脚步。

他连忙拉着一旁听了半天故事的陈久，往前走了两步带到了他曾舅公的面前。

“曾舅公，来来来我向你介绍，这是我姐…嘶……”

顾庭杰本来想说姐妹，但刚开口便被陈久掐了一下，他连忙把原先的词咽下去中途改口。

“这是我朋友，陈久，陈‘半仙’，您要是想投胎就和我们说，什么法事道场都没问题，包在我…包在陈半仙身上了。”

说着顾庭杰大力的拍了拍陈久的胸脯。

陈久：“……”

“不急。”

顾平安摆了摆手，他似乎想朝着顾庭杰露出个和善的微笑，但此时他乌青着一张脸，笑起来能止小儿夜啼，笑还不如不笑。

当然顾平安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他抿了抿嘴还是收起了笑容。

“不急，我还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谁，曾舅公你说，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关山…这个人，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顾平安问。

“李关山？”

顾庭杰下意识的发出了疑问。

“对，就是他，关山万里的关山，他是个武生。你知道他吗？”

或许连顾平安也没察觉，他问出这些话的时候隐隐间带着些热切与依恋，若是细心的人恐怕一眼便能看出他对于这个人的不同来。

顾庭杰念着这个名字想了半天，他只觉得似乎有些熟，可真要让他说出个仔细来他却又忘记在哪里听过了。

最后顾庭杰只能摇摇头道。

“爷爷没有和我说过这个人，曾祖母恐怕也没和爷爷说过。”

但他转而念叨着这个人名，念叨了半天突然想起点什么。

“曾舅公这个人是武生对吗？他是不是很有名？”

顾长安点了点头。

“李关山，李关山……”

顾庭杰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点什么。

想着他连忙掏出了手机搜索了一下李关山这个人名，不一会果然搜索到了。

“曾舅公，你看是这人不！”

说着顾庭杰连忙举着手机递给顾平安看。

“是他……”

顾平安看着那张黑白的照片，愣了半响才呆呆的回道。

“1905-1928。”

顾平安愣愣的念出了那张黑白照片底部的数字。

“这是何意？”

他问。

“这是这个人出生和死亡的时间，他1905年生，1928死。”

顾庭杰答道，他没注意到身旁顾平安的神情。只自顾自的想着，他怎么会觉得这个人熟的，他是在哪看见过这人吗？

想了半响，顾庭杰突然想到了。

“对了，我说我怎么会觉得这人名听着有些耳熟呢！我之前在一个营销号发的文章里看过，这人是个名角但是英年早逝，他长的好看那时候很多人喜欢他，他死了之后好像将近有一城的人都来给他送葬了。”

“那营销号的文章上面说，这人是为了殉情服毒自杀的，还怪痴情，好像是离开戏班了和一个富家少爷在一起，走投无路了服毒自杀的……”

说到这，顾庭杰突然止住了话茬，殉情自杀？和富家少爷？

他这个曾舅公当年不就是个富家少爷嘛？

等等……他曾舅公什么时候死的来着？好像是他曾祖母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是几几年来着？

好像也是1928年吧……

顾庭杰像个突然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突然刹住了话头。

他有些心虚的转头看着自己身侧这个刚认的曾舅公。

“是吗……”

顾平安像是没怎么听进去顾庭杰的话一样，他只是附和似的叹了这么一句话，仿佛顾庭杰口中说的压根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爱情故事而已。

他撇撇了嘴，似乎是想对这个故事一笑而过，但终究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来。

顾庭杰闭了嘴，他见着他曾舅公的这个神态突然觉得自己这张嘴恐怕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他的曾舅公难受，于是他选择了闭嘴，还暗想着，自己怎么就这么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