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30)
其实这屋里不光她一个人,还有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孩儿。白天都在睡觉,这会儿醒了,坐起来望着抱腿坐在床上的周丽鹃。
周丽鹃叹一口气,那小男孩也跟着叹口气。
起先周丽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在听见这接二连三的叹气声后才反应过来。
“真呆。”那小男孩哈哈笑。
周丽鹃也笑,问:“你一小孩子叹什么气啊?”
“无聊,学你呗。”小孩儿摊摊手,表情挺无奈的。
周丽鹃在这吊了几天的水,就没怎么见着这小孩儿的大人。不知道是她睡着了没见着还是真没来。
“看你年纪轻轻的,你又叹什么气”那小孩儿口气跟一小大人似的。
周丽鹃闻言一噎,她总不好跟一小孩说自己是没钱付医药费,出不了院吧。
那小孩儿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一咕噜起身爬到她的床上:“大姐,今晚那大哥还来看你么。”
□□往床头退了退:“什么大哥”
“就晚上过来,嘴里叼着烟躺那椅子上的大哥啊!超酷的。”小孩儿见她不知道,又跳到椅子上翘着腿做着他刚才说的动作。
周丽鹃回味过来了,这小孩儿说的八成是程正生。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晚上来过。
“不知道。”周丽鹃如是说。
小孩儿听完脑袋一耷,又跳上了周丽鹃的床。动作相当麻利,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大问题,值得这大过年的待在医院里。
周丽鹃刚想开口问问小孩儿他爸妈在哪,门就被人推开了。
床上这一大一小都望了过去。
秦殊也是一愣,是真没想到里头是这副场景。她更没想到周丽鹃这几天竟然是待在医院,这与妈咪那边的说辞出入有些大。
她朝周丽鹃笑笑,便关上门进来。
周丽鹃惊讶过后也回她一笑。虽说俩人关系不算淡,但也没有多好,秦殊断然不会是来看她的,就算要看,也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她是来看那小男孩的。
周丽鹃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小孩望去。那小孩早已没了刚才那鲜活劲儿,蔫耷耷地靠在床上,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来干什么啊。”
秦殊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我是你妈,怎么就不能来了。”
小孩儿表情稍有松动,一脸期待:“你是不是跟你那男朋友掰了,不然怎么有空来这儿看我。”
“没有。”秦殊说。
小孩儿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了下去,状似满不在乎地哦了声。
而两人的一问一答,彻底震惊了一旁的周丽鹃。她微张着嘴,不可思议的望着床边的秦殊。
“回你自己的床上去。”秦殊催促着小孩儿。
小孩儿撇撇嘴,伸手拍了拍周丽鹃,说:“大姐,我先走了啊。”
周丽鹃愣愣地点了下头。
秦殊看得好笑,等小孩儿跳到他自己床上,便就势在周丽鹃身边坐下,笑:“很惊讶。”
“嗯。”周丽鹃何止是惊讶,简直就是惊吓。同住一屋檐下的人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你这还算好的。”秦殊说。
她十八岁入的行,那时什么都不懂,没多久就有了,当时也慌,怕妈咪发现,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医院准备做人流。
刚躺上手术台她就后悔了,孩子虽生父不详,但也是条鲜活的生命。
下了手术台,想法又变了,这生下来容易,但没了工作又没一技之长拿什么来养。可要她再躺回去,也没那勇气了。
令她意外的是,妈咪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MUSE众多的例子里,她是唯一的例外。而且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原由。
工作没丢,秦殊排除万难将孩子生了下来,这期间的苦,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一个人也抗了过来,可只会生不会养的她也时常在想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那他知道吗?”周丽鹃问。
“知道什么,我的工作?”秦殊转而看向一旁的小孩儿,说:“我想他什么都知道。”
打从小孩儿记事起,秦殊就没瞒过他,小孩儿问他为什么没有爸爸,她如是回答自己也不知道。小孩儿问她为什么我不能跟妈妈住在一起,她说妈妈要工作,你离妈妈越远越好。小孩儿又问是什么工作,她说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后来真长大了,小孩儿就不问了,不知道是真知道了还是不想问了。
小孩儿可能因保住性命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早产三个月,人虽机灵但体质差,隔三差五的得住院。
这会儿带他的阿姨也回家过年了,她这才空出了时间过来看看。说实话,她虽生了他,两人也没有多熟。
那时俩人都小,她体验不到做母亲的乐趣,更不知道如何承担起家长的责任。这么将就着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