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巴比伦(8)
“忘了。”程泊辞毫不在意地说。
孟韶回到班里的时候许迎雨问她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紧接着对方又看到了她肘关节上的擦伤,惊呼道:“你这怎么弄的,怎么还流血了?”
“不小心磕到了。”孟韶说。
并不是多严重的伤口,贴上创可贴之后很快就不疼了,薄薄的包装盒被孟韶小心地放在了课桌抽屉最靠边的位置,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她的生活中充斥着平凡、不受重视和被误解,而在课间的最后十分钟遇到程泊辞,就像一场意外的奇遇,她的伤口和创可贴都是证明。
隔天下了场雨,雨势不小,水迹在窗玻璃上拖出长长的尾巴,将窗外的景物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好像整座城市都浮起了潮湿的心事。
下午大课间的跑操被临时取消,班主任老郑叫了几个早自习古诗文默写错了太多的人去找她抽背,这其中就包括本来要帮英语老师分发作业的许迎雨。
许迎雨把一摞刚从文印室领回来的空白试卷交给孟韶,让孟韶发完之后去找一班的课代表,勾一下被英语老师去掉的题。
礼外的老师不会让学生浪费时间,都会提前把要布置的作业做一遍,过滤掉那些出得不够标准或难度太低的题目。
一班和七班是同一个英语老师上课,英语老师有时候为了方便,会把作业要求直接布置给其中一个班,再由两个班的课代表互通有无。
孟韶问许迎雨一班的课代表是谁。
许迎雨一边抓紧最后的时间翻语文课本,一边对孟韶说:“程泊辞,这学期刚换的,他还是他们班班长和咱们学校广播台的台长。”
孟韶慢了一拍才说好。
许迎雨只顾着多记几句古文,没注意到孟韶的反常,从座位上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最是一年春好处”。
孟韶按照班里每排的人数仔细地将试卷分成四份,给每排发了一份下去,许迎雨这次从文印室拿的卷子数量正好,没多也没少。
她从笔袋里抽了支笔,带着自己的卷子去一班找程泊辞。
外面阴雨连绵,走廊上光线暗沉,唯独她的心跳快得那样鲜明,清晰到好像有了颜色和形状。
孟韶让一班的人叫程泊辞出来的时候只说“麻烦叫一下你们班课代表”,而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像在掩盖什么一样。
程泊辞走出来,仍旧戴着口罩,她站在他面前,在那双好看眼睛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讲明了来意。
他简单地说好,回去拿了卷子出来。
孟韶瞄到他写在卷子左上方的名字,竖排的“程泊辞”三个字,清凛飘逸,骨架端挺,几乎能想象到笔尖是怎样流畅地在纸面上留下顿挫有致的墨迹。
程泊辞拿着卷子给孟韶看,天光昏暗,孟韶辨认题号的时候需要跟他靠得很近,她的脸有些热,稍稍将身体向外侧了一些,不想碰到他惹他反感。
他手背处起伏的骨节就在她视线正下方,她偷偷看了很多次。
要是英语老师可以勾掉多一点的题目,那在他旁边的这一刻是不是就能够再延长一些。
孟韶划到倒数几道题的时候,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
走廊上经常有男生这样飞奔打闹,她没有在意,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程泊辞的那张卷子被泼上了一大片褐色的液体,空气中漫开淡淡的甜味。
污渍迅速在纸张上蔓延开来,浸透了油墨印制的单词。
始作俑者是个一班的男生,他手足无措地停下来,拿着洒了半瓶的可乐对程泊辞道歉:“对不住啊辞哥,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
程泊辞说没关系。
男生回过头去笑骂了他的同伴几句,孟韶趁这时候大着胆子对程泊辞说:“你们班是不是没有多的卷子了,我这张给你吧。”
怕他拒绝,她又添上一句:“我们班正好多了一张,题号我记在手上就好了。”
程泊辞看她一眼,道了声谢。
孟韶按捺住心底细细碎碎的雀跃将卷子交给他,程泊辞站在那里,看她一笔一画地将需要去掉的题号记在柔白泛粉的掌心。
记完之后,孟韶正准备离开,程泊辞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孟韶一愣,以为自己哪道题目没有勾对,正要再检查一遍的时候,程泊辞抬手点了点自己眼睛下面的位置。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孟韶望过去,跟程泊辞对上了眼神。
少年的眼眸漆黑深邃,倒映着整个雨天和小小一个她。
孟韶的耳朵红了,慌乱别开了视线,然后听到程泊辞说:“你脸上有水。”
她这才察觉到那一抹细微的凉,原来刚才被男生打翻的可乐也溅了一滴在她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