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风吹过那个盛夏(2)
知夏的眼底闪过细微的情绪波动,不过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你看我手机了?”她问。
去厨房前,她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可此刻,她的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
知晓雯避而不答,转而道:“你想都不要想自己去清迈待一个月,一会儿就把机票和房子退掉。”
知夏沉默不语。
知晓雯说道:“想出去玩等过一阵子我休假,你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就当做是你的毕业旅行。”
知夏张了张唇,最终还是说:“我并不想和你一起去。”
知晓雯的眼神极其锐利。
她在大学工作,和知夏这个年纪的学生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自以为对他们无比了解。
翅膀还没长全,却觉得自己可以飞很高,飞很远。
“长大了,开始嫌弃妈妈了?”
“我没有嫌弃您,我只是想自己去待一段时间,中途也有在新加坡读书的朋友过去陪我。”
知晓雯冷眼瞧着她,只觉得好笑:“你自己出去过吗?你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吗?之前哪次旅行不是妈妈陪你?”
知夏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然后说出来的话,令知晓雯的血压急速上升——
“我之前在清迈待过,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和朋友或者自己一个人,去过很多地方。”
她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在诉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然而——
“你说什么?”知晓雯的音调陡然升高,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知夏,“你再说一遍。”
知夏没有重复。
她弯下腰,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却被知晓雯一把摁住,她扬起手,就把知夏的手机摔到地上。
手机撞到花瓶上,发出一声巨响。
知夏没有说话,低垂着眼睫,蹲下身去捡自己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了,不过好在只是裂了几道痕,没有严重到整个手机四分五裂。
知晓雯靠在沙发上,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困惑。她忽然后悔当时将知夏送去上海读书。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一个人,眼神不由地一暗。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孩子,她也不会让知夏去上海读大学,而她的知夏,要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绝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知晓雯心中的恨意汹涌,却不敢再在知夏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
回到自己的卧室,知夏感到胸腔憋闷,她深呼吸,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
雨还在下,有丝丝缕缕的凉意袭来。
毕竟刚立夏,北方对于季节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书桌中央摆着一本摊开的《夜航西飞》,刚看到一半。
知夏打开手机,在一道道裂痕里,她看到不久之前景宜给她发的微信:
[你这次去清迈待多久,一个月吗?]
而在此之前,景宜问她和谁去,她说是自己去,已经在爱彼迎上订好了房子。
刚刚,知晓雯一定是看到了景宜发过来的微信,然后打开她手机看完了全部,说不准还查看了旅行软件上订好的票务信息。
知夏并没有给自己的手机设置密码。
她叹了口气,头靠在椅子上,用丝巾蒙住眼睛。
想过知晓雯会反对,但没有想过她反应这么大。
不过想想,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上海读本科的四年里,即使只是坐高铁去相隔不远的苏州玩,知夏都不愿意告诉知晓雯。
曾经有一次打电话,她对知晓雯说,周末想去苏州玩。
结果当时知晓雯在电话里的声音倏然间就变得严肃起来,盘问了一番她和谁去,准备住什么样的酒店,是否做好了计划,去哪个景点玩。
说到后来,知晓雯干脆让知夏去找她在苏州工作的老同学,让老同学带着她们玩。
知夏在电话里察觉到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匆匆挂了电话,只说课程比较繁重,还是不去了。
这之后,无论去哪里,做什么,她都不会主动告诉知晓雯。
雨声渐渐减弱。
空气里飘着泥土的清香。
知夏在人体工学椅上闭眼靠了会儿,忽然感到小腹一痛,有热流涌过。
她暗道不好,去卫生间一看,果不其然是生理期到了。
这次有些提前,可能是因为前几天和景宜逛商场,没忍住吃了一碗冰。
处理好出了卫生间后,知夏就把窗户关上了。
屋外隐约传来一道关门声,很用力,带着怒气。
是从走廊尽头传过来的,那间房间是知夏爸爸妈妈的卧室。
一想到接下来几天的家庭氛围,知夏又忍不住叹口气,把丝巾蒙到眼睛上。
母女两人虽然各自待在各自的卧室内,但实际上谁也没睡,都小心听着外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