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拥抱黑鸦(61)
哪里有什么联系了营地,安全员快要到达,那只不过是薛楹哄骗他们的借口。营地尚且没有信号,这片偏僻的泥泞小路又怎么会有信号呢。
只是那把刀子离他太近了,她根本不敢去想它再往前一分一毫的后果。
江霁晗的眼前重回那片荒唐的旧象,混乱的医院大厅,手中持着的凶器,还有大片满眼的血迹。
他猛地摇摇头,祛除脑海中那些杂乱的记忆。回过头是薛楹那双慌乱焦躁的眼睛,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楹楹,别怕。”他轻声哄她,声线中不带一丝惊慌。
他强硬地抵住车门,不让薛楹暴露在分毫危险之中,再转身时已经镇定自若,“我们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司机也跟着应和,用当地话和他交流,“你先把刀放下,他是营地里的医生,是来治病救人的,我们不能这么没良心。”
领头的少年置若罔闻,“治病救人,治的什么病?救的什么人?反正没治到我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霁晗额头上渗出细细冷汗,面上依然冷静。和这群孩子,尤其是领头这个孩子他们很难沟通,有一部分语言的问题,更大程度上是由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已经没什么害怕的,没有什么比贫穷饥饿更可怕的了。
还有,他们是真的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土地上,指甲缝里都黏上了黑土,和黑色的皮肤混为一体。脚板上骨节格外突出,青筋暴起,是明显的营养不良。
他们的处境已经不能再差了,再怎样都要拼力搏一次。
司机大喊,“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你用不上,也还有别人。他们是来援非的,援助我们的!”
“又没援助到我们!”领头的少年也跟着喊,“我们不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吗?”
他拿着刀挨近江霁晗,“要援助我们,就给我们钱,给我们吃的!”
“别!”薛楹使劲拍打着车窗,那把带着铁锈的刀倘若插入身体,必不可免地会感染发炎,在非洲打破伤风疫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在他们那间小医院是做不到的。
江霁晗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活动着手腕,喉头紧张地上下滚动,而后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孩子,“好的,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先放下这把刀。”
领头的少年有些犹豫,“你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江霁晗点头,“我可以翻一下我的包吗?”
少年紧紧瞪着他,默不作声向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开门的空间。
江霁晗转过身,对着满脸焦虑的薛楹微微笑了笑,那个笑容里有安慰人心的效果。过期的情侣之间依然有心有灵犀的感应,薛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江霁晗轻轻扣开车把手,但没拉来车门。他的胸膛挺直,上身微微前倾,再转身时速度极快,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他的腰腹劲瘦紧绷,动作迅猛有力,敏捷地制住他的右手。
领头少年反应很快,左腿大力横踢过去,被江霁晗轻巧地闪过。他气恼不已,握着刀的手腕向下翻折,刺向江霁晗控制他的胳膊。
从薛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刀刃划过江霁晗的手腕,画面像被放了慢动作,刀刃由上而下穿过他清健的腕子,那上面还残留着之前蚊虫叮咬的一圈红印。
“江霁晗!”
薛楹再也忍不住,从背包中拿出甩棍,被让开的车门此时已经可以轻易推开。薛楹是学过防身术的,利落的踢脚甩棍,便收拾了两个想要去帮忙的孩子,其他人见状也不敢上前。
再一转身,江霁晗已经把领头的少年按在车头前,少年的那把刀已经被他收走。
少年正怒喊着,他的脸因为胳膊处扭转的疼痛而紧缩,“你们骗人!专门哄骗我们这种小孩子!”
江霁晗微微松了些力道,让他的胳膊不再扭曲,“难道不是你们先做坏事的吗?只从结果逆向分析过程是片面的。”
领头少年并不能听懂他的话,他只能生气地骂着些他们听不懂的脏话,其他几个孩子看见领头老大被摁在车前,唯唯诺诺也不敢上前。
毕竟是孩子,原本虚张声势,被吓过之后便现了原形。
薛楹收起甩棍,快步走过来,抓起他的手腕,焦急询问,“你受伤了吗?”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是因为收拾了两个帮腔的孩子,而是因为担心他。
江霁晗的嘴角勾起笑意,“没受伤。”
薛楹不信,在他手腕上翻来转去地寻找,江霁晗平复了呼吸,反握住她的手,沉稳有力,“真的没受伤,刚刚刀刃划在表带上了。”
他翻过手腕,给她看被划破已然摇摇欲坠的手表,“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