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拥抱黑鸦(152)
在江霁晗被推进手术室后,薛楹的状态并没有比阿黛拉好多少。
“喂。你还好吗?”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一个多小时了,这期间阿黛拉一直瘫坐在手术室门外,而薛楹则是呆坐在椅子上,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是两尊无言的石雕。
睫毛轻闪,眼球缓慢转动。那里已经没有泪意,只有久泣之后的酸胀干涩。
“医生不是说情况不算太差的吗?你别太担心。”秦寄苍白地安慰。
秦寄已经收到消息,逃窜的三名盗猎者已经被抓捕,保护区的护林员和雇佣兵也已经归来,小犀牛安然无恙地跑回自己的小屋。他把这些情况简单地告诉薛楹,原本只是当做闲话说给她听,却没想到薛楹在这些琐事中回过了神。
薛楹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和印着血花的鞋面,突然问他,“所以这三个盗猎者真是因为你才来到保护区的?”
“……”秦寄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也不好含糊,他斟酌了一下,才说,“可能上次我来保护区给江医生送项链的时候被他们跟踪了。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快要被下家逼疯了,以为我把那些象牙工艺品藏在这里,就铤而走险进来了。”
薛楹冷淡地看他一眼,“那那些工艺品到底在哪里?”
“早就烧了。”秦寄一耸肩,“我上次还问过江医生的意见,我们都觉得销毁比较好。从保护区回去,我们就把那些东西全部烧毁了。这种东西留着早晚会有人惦记。”
“那上次的长颈鹿被诱捕也和你逃不开关系?”
“……”秦寄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薛楹的陷阱里。
薛楹漠然地盯着他,余光瞥过依然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心下一片麻木,“所以说,整件事都是因你而起。”
“秦寄,你不觉得你应该为此负责吗?”
“你要让我怎么负责?”秦寄的小心脏被她吓得停了一拍,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先声明,我要钱没有,要命也不太想给。”
薛楹转过头看向那间简陋的手术室,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才捏起自己脖子上那颗已经裂纹遍布的蓝宝石,“其他的暂且不论,蓝宝石你要先赔我一个。”
秦寄一脸问号。
“这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宝石,却在因你而起的混乱中摔碎了,你难道不该为此负责吗?”薛楹梗着脖颈,带着不能拒绝的执拗。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秦寄摆摆手,“行行行,等我再赔你一个。”
薛楹垂下眼帘,指腹在那颗宝石上轻轻摩挲着,却怎么都无法平静。
她在心中默念:江霁晗,你一定要好好的。宝石交给事故源头赔偿,但你还要赔我一个完好无损的男朋友。
汉斯的手术先结束,在他的病床被推出来的时候,阿黛拉腾地一下站起来,不顾自己的伤势,追上去问手术情况。
流血过多,需要静养。阿黛拉听到这个消息,再次脱力地瘫倒在地面上。
只有她知道,在那些血流不停的漫长时间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可以,她愿意和汉斯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但前提是,汉斯在。
阿黛拉匆匆跟上汉斯的推床,给了薛楹一个鼓励的眼神。薛楹扯了扯嘴角,脸上已经快要笑不出来。
秦寄问:“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
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凝重?”
方才不是还敲竹杠,敲完之后脸色又暗淡下去。薛楹揉了揉自己的脸,同样是坐在手术室外,总会有不太美好的记忆。
是想到就忍不住鼻塞的记忆,她神眼神迷离,悠悠开口,“我有两次坐在手术室外等我爸的手术,一次结果是好的,是江霁晗陪我一起等的;还有一次结果不好,从急救室出来后就直接准备葬礼,那次是我自己一个人。”
秦寄一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当然凝重,原本应该在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现在却躺进了手术室。
因为她而躺进去的。
人的一生本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她幼时丧母,长大后父亲也离开,而现在命运似乎又在对她下手。
“你别多想啊。”秦寄一拍她的肩膀,“我可是问过医生的,他说伤势不严重,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刚刚江霁晗和医生沟通,你也听到了,他还意识清醒着呢。”
薛楹只是应了一声,不说话。
她呆呆地注视着那扇手术室的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像之前的两次一样。
寂静无声。
江霁晗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边站在窗边。
雨势很大,嘈嘈杂杂地击打着玻璃窗,在一片叮咚乱响中似乎也带着些微让人平静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