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38)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精神病又不是感冒,哪儿那么简单,喝点药就好了。”
“那不然呢?要医院干什么?”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精神病是不是病。”
他的语气有些重了,哥下意识掐住手心,说:“是。”
“那不就好了?既然是病,那就都归医院管,你少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西药窗口排队的人多,纪流明把他拉到自己旁边,“别乱走。”
哥抿嘴。等快要排到他们的时候,纪流明感觉衣服被人轻轻拽了下。
“怎么了?”
“流明,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他哥大着胆子看过来,双眼明明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却没了一点光彩,像颗蒙尘的珠子。
“你别管我了吧。”
纪流明恍惚着的视线忽然变得冰冷下来,他死死看着哥,“不可能,想都别想。”
“下一位。”
纪流明警告地扫了他一眼,向前,将处方单递了过去。
......
“你要把他接到你那里住??!”汝生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不行!你一个小孩你怎么照顾他??何况你还上着学呢,这不是闹吗?!不行不行。”
“照顾他的事儿你不用操心,这个我来负责就好了。我怎么也是他师哥呢,肯定要肩负起这个责任的。你就好好读书,别的不用管。这病我查了,只要按时吃药不受刺激就没事,你也别害怕,没事的啊。”
“我知道。但我不是来找你商量的,我是来告诉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出发。”
“什么????”
纪流明平静地注视着他,“我哥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样早晚会被逼死。你知道的,他天生敏感玻璃心,但现在,他自杀的消息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你还觉得他能顶住那些流言蜚语吗?”
汝生一下沉默了。
半晌,他才认命地问:“你找好房子没?”
房子的事儿很快解决了。
得知事情经过的善惠大手一挥,十分仗义的说自己在市区有套二居室的公寓,离纪流明学校也很近,让他们直接过来就好。纪流明却怎么也不愿意接受,拖拖拉拉几个小时,最后二人各退一步,以一个稍低于市场的价格成交。
晚上的时候,纪流明在家里收拾东西。
该带走的带走,该扔的扔。这些都穿了三四年,洗到发黄的短袖没有留着的必要,破了三四个洞的毛衣也该丢了。他忙得如火如荼,以为要带走的东西会很多,会很麻烦,可最后,客厅里只有三个撑得圆滚滚的收纳袋。
锅碗瓢盆不用,善惠说那里都有。只要带上被子和衣物就好了。
他住了半辈子的家,最终收拾出来的时候,原来也只有这么一点。
“学校很冷吗?”
“不冷。”纪流明停顿了下,“怕你冷。”
哥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要去市里住了。”
“...?”
“我们,要去,市里住。”
哥重复:“我们?”
“对,我们。”
“......”
“你不愿意?”他的表情淡了些。
他吃了药,靠在沙发上,倦怠着垂下眼皮,“我的意见好像从来不重要。”
纪流明走过去,蹲下,手搭在他膝盖上,轻轻喊:“哥?”
他哥没有颤抖,没有害怕,只有因为药物作用带来的困乏,用鼻音嗯了声回应。
纪流明知道,这是他哥。
他哥回来了。
他不由自主的欣喜起来,所有不快情绪一扫而空,“我知道,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钱的问题是不是?这不是问题,我可以趁周末的时候给别人补课,市里工资很高的,我在做些别的,可以养活我们两个人的。”
“我不想去。”
纪流明维持着笑容:“为什么?”
哥沉默了。
纪流明不厌其烦地问:“为什么呢?哥?”
他的膝盖抖了起来,纪流明扫了一眼,摁住,“嗯?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不想......去。”他艰难地说着:“...我的家在这里。”
“错了,是有你和我的地方才是家。”纪流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放在他手心里,微笑着说:“你会跟我一起住的,是吗?”
好像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哥应激地甩开,“拿走,你拿走,别给我,别给我。”
“跟我去市里。”
哥恍惚地对上一双眼,下意识摇头。
“又错了。”纪流明拉住他不断颤抖得手,“你应该说我愿意。”
哥嚅嗫着重复了一遍。
纪流明才重新笑了,抬手,为他理好凌乱的发丝。
“好了,现在让我哥出来。”
“我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