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荣头都要埋到桌子底下，说不清谢阳洲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张教练率先笑着打破酒桌上略有些尴尬的氛围，很是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小蒲师傅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带了这么多年队，还真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年轻的机械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年纪轻轻的手比那些老师傅都稳，对机甲各个方面的了解都是顶顶的好,策略分析起来一套一套的，我这个教练的位置让你来坐都行！咱们俱乐部能走到现在，小蒲师傅功不可没。”

张教练带着笑意的话落下，众人便纷纷应和着，起哄让蒲荣喝酒。

小徒弟打趣着蒲荣，“我刚来俱乐部的时候都不敢认，还以为带我的师父得是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呢！”

张教练向众人解释道：“小蒲师傅一开始觉得别扭，说自己比他也大不了几岁，让这孩子别管他叫师父，叫哥就行了，这孩子还是这么叫下来了。”

小徒弟：“当老师嘛，无长无少，差几岁也得叫师父。”

宋璞嘴里塞着东西，含混不清地说：“小蒲师傅真的很腻害！每次帮我检修都修得又快又好，最重要的是脾气也比那些老师傅好很多！”

酒桌上不知谁打趣了宋璞一句：“就你这个一天弄坏七八次机甲的德行，也就只有小蒲师傅能忍住不骂你。”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小蒲师傅喝一个呀，今天晚上大家都高兴呢！”

众人嬉笑着缓和了刚才的气氛，看得出来蒲荣的尴尬褪去了不少，显然心情也不错的样子。于是他也不推辞，很矜持地端起旁人给他斟满的酒杯，一口一口喝尽了。

扬起的颈子沐浴在灯光下，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着。

谢阳洲知道蒲荣酒量不行，喝醉了很容易神志不清耍酒疯。他本来是想拦一拦，或者是替蒲荣喝掉的，但是想起数年以前的那个晚上，蒲荣喝得满脸红晕之后、薅着他的领子、声泪俱下地控诉他的样子……

抬起来半个的屁股默默坐了回去：要不还是不拦了吧。

谢阳洲举止如常地吃吃喝喝，其实眼神早就悄悄地掉到了身旁的蒲荣脸上。于是他能明显地看到，蒲荣白皙的脸上很快浮起来一层鲜明的绯色。

他收回视线，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蒲荣显然是有些醉了。酒局还未过半，他略带歉意地站起来，说：“有点憋得慌，我出去透会气，你们不用管我。”

第85章 送他回家

众人应了一声之后，蒲荣便走出去了，身形不很稳当的样子。

大堂的门开着，外面的风能透过门徐徐吹入，铺撒在蒲荣酒后发红发烫的脸上，十分舒爽，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眼睛盯着大堂一角那个巨大的鱼缸，轻轻眯起眼睛，看着里面来来去去的游鱼，稍微享受着酒后有些迷糊的视野。

墙上嵌着一面巨大的屏幕，正是播放新闻的时间，主持人咬字清晰的声音很快传到蒲荣的耳朵里。

“近日，此前备受关注的辉瑞制药及其实控人韩某被智全局立案调查一事有了最新进展。5月23号，辉瑞制药发布公告称……”

蒲荣漠然地听着这个消息，面上无悲无喜。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触及这种相关消息，他的心里还是会猛地被塞住。

记者的声音响起：“瑞辉制药近些年忽然将业务转向此前从未涉足的机甲制造，能否请您谈谈其中的原因？”

蒲荣听到这个令他心神为之一震的提问，不禁抬头望向那面大屏。

韩青打了马赛克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声音万分不耐，“我有权拒绝回答！别拍了别拍了，都说了我们公司的机甲没问题！都是谣传！”

一阵骚乱过后，拍摄中断，镜头再次转到了主持人的演播室里。“据此，智全局也在加强科技伦理审查和监管，进一步完善相关规则办法……在这里，智全局提醒您，请谨慎涉及科技伦理敏感领域，切勿因小失大，酿成……”

蒲荣听厌了，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于是新闻播报的声音在他耳中渐渐远去。酒精令他的神志略有些模糊，他本想一走了之，本能地离开这个让自己不快的地方，临了才想起来，自己不能从饭局上一声不吭地溜走。

但他还是出去，站在大堂的玻璃门前，将视线投向城市夜晚的灯红酒绿。

自然，他不曾注意到，谢阳洲不知因何跟了出来。然而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蒲荣的背影。他也许是纠结了许久，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这场庆功宴一直开到很晚，众人玩得尽兴，大都喝得烂醉，结束后还清醒着的人，除了谢阳洲就剩蒲荣那个勉强还算稳重的小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