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被叫去吃饭用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听起来像在啃苹果。

他问我：“吃苹果吗？”

我说：“我现在想吃你能给还是咋地？”

他笑了。

“简单，地址电话给我。”

我们打游戏的，其实对地址电话很敏感。经常对喷的最终结果就是，地址电话报上来，我要去xxx把你怎么怎么样，但事实上键盘侠之所以叫键盘侠，就是因为他躲在网络后面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地址电话一直都是约单挑的暗号和前提，提到这个，总是不免有种“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心理。

我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从不跟傻子对线。

但他问我地址电话的时候，我承认，我忽然有点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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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但我脑子还正常，我按住了。

我说：“我中午自己下去买了，买了两个。”为了缓解僵硬，我继续打字说：“包装还挺好看。”

其实也就那样，00年的印花纸加一朵花。

他笑了笑说：“一起吃，平安夜、平安果、吃完福多多。”

我被逗笑了，他可能也意识到不怎么对，补充说：“是我妈这么说的，我其实不在意这些。”

也对，现在的年轻人只喜欢过节吃饭收礼物，很多人也不记得节日的习俗和祝福吧。

我问他：“你跟家人住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问他游戏以外的问题，我以为他会回避，但他没有。

他说：“嗯，我妈来我这儿住两天，感冒被她发现了。”

我说：“离得近真好。”

这个话题就结束了，他没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也没说别的。

但现在为止，他知分寸，懂进退，我竟然没有一点反感。

他成了我社交软件里唯一的游戏好友，从不发朋友圈，不骚扰。给我发消息没得到回复也会乖乖等，不会狂轰滥炸。等我回过头打个1，他会继续刚才的话题，完全不会冷场。

跟他聊天不像打游戏，聊天的时候他变得话很多，可能打游戏的时候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操作上。

圣诞节那天，我们又打到很晚，战绩刷了好几页。他伸了个懒腰，声音有点倦了，问我。

“还打吗？”

打ad属实比辅助更费神，至少我打ad的时候是这么觉得。我看了一下时间，刚过凌晨。

我说：“不打了。”

他嗯了一声，跟我道晚安后下线了，两分钟后又在手机上发了个萌猫睡觉的表情包。

我没回，关手机去楼梯间的时候带了烟和打火机。

我还是不习惯在家里抽烟，就算买了放在手边，也想不起来了。

我可能、还是变了吧。

我没跟他说，我明天要回家了。我的家人也需要我，尽管我一个人在城市里一过就是好多年，可是偶尔想起的时候，我也是有家的。

以前叫我回家的时候，我总说没时间，上班没假放，这次我却很想回去。

我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答应了。

我承认，今年的我想回家了，哪怕不出门，不过年，回家吃一顿我爸包的饺子就走，也行。

我跟我爸说：“过年假少，我呆两天就得走了。”

我只给自己两天时间。

我爸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天亮以后我出门回家，没带什么东西，也不打算长住。旅途不过两个小时，说远也没那么远。

我在车上的时候看过无数次手机，他没问我为什么今天上线晚，我也没告诉他我今天不会上线了。

到家已经中午，远远的我就闻到柴火烧饭的味道，跟天燃气不一样，那是种印在骨子里的家的感觉。

我站在院子外面停住了，听见大门口厨房里铲子摩擦铁锅的声音，我爸在炒菜，翻炒的速度很快，我猜他在给红烧肉收汁。

那是我最爱的菜。

我低头揉眼睛，忽然听见背后有人挑着音哎了一声。

我一回头，看见后街的大婶挎着菜篮子，好像刚赶集回来。她正打算扬手冲院子里喊，要告诉我爸我回来了。

我来不及阻止她，就听见我爸把厨房里的铲子一扔，从大门口探头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看了我一眼先招呼后街的大婶。

“买菜刚回来啊？买的啥好东西。”

我像个闷葫芦，看着大婶和我爸寒暄两句后离开，我爸回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

我想了想说：“爸，肉是不是还在锅上？”

我爸哎哟一声就往厨房跑，我假装没看见他湿润的眼睛，清清嗓子跟他进家门。

我很久没回来了，我爸一个人在家，他不是个爱收拾的利索人，平时喜欢吹牛抽烟斗地主。我妈走了之后，他把酒戒了。

我不知道我是在意我妈的离开，还是真的不想回家来。但现在我站在院子里，看见用扫帚清扫过的地面还留着大风吹过一样的痕迹，角落里的柴火堆被整理过，连水井旁大缸上的青苔都认真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