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14)
热水器时好时坏,洗澡变成了一种赌博,只有运气好才能获得热水。左立一直没空去找人修,现在又也懒得找人修。好在天气很配合,气温升高,冷水也可以忍受。左立脱光了站在花洒底下,拧开开关,他听到燃气灶被点燃的声音,或许今天运气不错。一秒钟过后,冷水管里的水带着一点太阳的余温,从头到脚地淋下来。像一只冷漠的手在抚摸着他,从发梢到锁骨,从脊柱到髌骨。像那天覃望山忽然伸过来的手,微凉、熨帖。左立发出一声叹息,他闭上了眼睛,伸手往下探,轻轻地握住了,飞快地动了起来。
第9章 局4
局4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纠纷,左立深知这一句话的正确性。从小到大,他听过很多话,甜言蜜语、污言秽语、流言蜚语,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听着、看着,躲得远远的,无论是跟自己有关的还是无关的。但有时候,纷争避无可避,会自己寻着味儿找上门来,左立知道,自己身上就有那一股子味儿。
刚给新收的病人打完石膏,左立手里拎着豆浆、嘴巴里还叼着油条,在位置上休息了不到一分钟,一直跟他关系不错的实习护士小五妹风风火火跑进大办公室,对他直挤眼。
左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小五妹立刻指了指电脑,挨过来小声说:“下个月值班表出来了。”
左立了然,一边吃早饭一边查收邮件,看到下个月的值班表,他明白小五妹为什么冲他挤眉弄眼了。住院总给朱文韬排了一线班,而且和他搭班的二线是杨海帆。
朱文韬这个人,是骨科出名的老油条。他年资虽高,但却是个万年主治,比他年纪小、晚进来的杨海帆去年都评上了副高,他依然还是个主治。像朱文韬这种年资的医生,一般是排二线班的,值班的时候可以休息,比起一线班轻松不少。这回的值班表居然把他调整到一线,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意思。左立懒得揣摩,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高兴,毕竟他总和朱文韬搭班,受累的是自己。左立看向小五妹,用很平常的口气说:“我的没变化,还是上个月一样的时间。”
小五妹噘着嘴嘟囔:“你的可都是大夜班!”
左立无所谓:“大夜班小夜班都一样,反正都不回去。”这是左立的习惯,不管是大夜班还是小夜班,他都待足一整晚,并不回去,因此大小夜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小五妹听这话白他一眼:“你这话可别让老朱听见了,到时候他的班可都是你的了。哎哎,我走了,等会儿我们护士长过来找我,你就说没看见我啊。”
左立不解:“你玩躲猫猫呢?”
小五妹根本懒得解答他的疑惑,往门口探了探头,走廊上没人,她一溜烟跑开了。
左立吃完早饭,坐下来擦手,他看了一下时间,给自己吨吨吨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去厕所。今上午是例行的主任大查房的时间,不知道要弄到几点才会结束,他打算先解决好一切生理问题,免得中途掉链子。
查房一直进行到十一点四十五分。结束之后大家作鸟兽散,主任却把左立单独留了下来。毛主任往办公室走,左立在后面跟着,心里有些忐忑。毛主任先是问了一下左立管床的病人的用药情况和过敏史,又问他对早上查房时发现情况的看法。左立对情况烂熟于心,飞快地答出来。毛主任点点头,问他:“小左,你一直和朱医生一起值夜班,觉得怎么样?”
左立不明所以,只能含糊地回答:“挺好的。”
毛主任停下来看了左立一眼,他脸上虽没有笑容,但也不是表情严肃的样子。左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在这个时间,他担心自己的每一次表现都会和留院挂钩。毛主任却转开了话题:“之前丁总住院,也是你管床对吧?”
丁总是丁少骢的父亲,他之前髋关节骨裂,在这里做骨水泥填充手术,的确是左立管床。他也是这么和丁少骢认识的。
左立点头。
毛主任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左立的肩膀:“小左啊,我们骨科是很辛苦的,好好干。”
听完训话,左立一边琢磨毛主任的意思,一边往办公室走。他嘴巴干得很,而且又想要上厕所,大脑被好多事情占据。办公室里面闹哄哄的,好像在谈论什么敏感话题,左立一进门,声音忽然就都静止了,一秒钟之后,才又重新恢复正常。左立心里有事情,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异常,把病历扔在办公桌上,喝了半杯水就往厕所走。
左立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在厕所里碰见覃望山。左立进去的时候,他背对着门在洗手池前洗手。麻灰色的休闲西服、笔挺的个子、宽阔的肩膀和从背后看修长的脖子。左立愣了一下,仔细确认那是不是他。这时覃望山洗完了手,关上了水龙头。左立没有再看他,快步走到小便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