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时间选在周末的下午，既不耽误工作，也能让周予琛有理由陪在身边。

现在的他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予琛了。

他时常在心里这样感慨，甚至多愁善感的胡思乱想，假如有一天周予琛离开他，不再像现在这样爱他，他该怎么办？

曾经的他或许能做到去留随意任天空云卷云舒，可此时的他，有点找不回来当初那种看淡一切的感觉了，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他无法控制，就像无法控制朝他袭来的海浪。

突然，他的手被攥紧。

他转头看去，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朝自己的面颊扑来，属于周予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老师，在想什么？”

叶颂明想说在看车窗外的风景，话到嘴边觉得不对劲，有点太牵强，他张了张口：“予琛，我在想...”我好像很喜欢你，慢慢理解了你对我的感情。

这话在叶颂明的唇齿间徘徊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现在这种情况说类似表白的话，会不会给周予琛造成心理压力，让对方误认为自己另有目的。

“怎么了？”周予琛又向他凑近一点，摸摸他的脸和头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眼睛又疼了吗？”

“没有，我很好，我只是在想...”叶颂明抿了下唇，随即绽放笑容，“只是在想我的学习能力，害怕自己做不好。”

“原来你在担心这方面，”周予琛松口气，恢复之前的轻松，“不会的，叶老师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但愿吧。”

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暗暗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希望周予琛能明白，他不是为了孤独，也不是害怕被抛弃，更不是因为感动，他就是想表达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谈话间，车子驶进一座私人图书馆。

盲人教师在图书馆三楼的雅间等待新学生，整个人被图书包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这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盲人女教师，在S市盲人学校很有名。

她得知叶颂明的情况，主动请缨来帮助他。她读过叶颂明的文章，还印出盲人版推荐给自己的学生，想不到有一天这位作者也会成为自己的学生。

双方很快照面，互相问好做介绍，做完一系列成年人的社交流程，叶颂明被带到专属的座位上，而周予琛依旧陪在身边，保持五米远的距离坐在他身后，拿起两本书打发时间。

叶颂明想不到自己还会有当学生的一天，有点期待，也有点哀愁。

女教师先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这是？”叶颂明不太理解。

女教师说：“我的姓氏。”

说罢，她又写了一遍。

叶颂明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想，这不是盲聋人该掌握的手语吗？

老师很快解答他的疑惑：“叶先生，你除了耳朵和嗅觉，最重要的是双手，他是代替你眼睛最好的帮手，练习双手的敏感度，对你接下来学习盲文有很大的帮助。”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学习盲文需要足够的毅力和耐心，尤其是叶颂明这种突然失明的成年人，很多人都经不住打击自暴自弃。

所幸他心态好，早就做好刻苦学习的准备，学习过程对他来说并不煎熬，反而很生动有趣。

他收到老师送的盲人书籍，用手指摸着上面凸出的文字，用心在看书。当他成功念出一组词语时，迅速找到了窍门，又连着摸出几组词，他开心的好像寻到了宝藏，赶忙叫周予琛来参与他学习的成果。

“予琛，我可以摸出一行字了，有点慢，不过没有错别字。”他那双晶亮闪着灰白色的眼睛望向周予琛，特别像等着大人夸奖的孩子。

周予琛握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抚摸凸起的文字，露出欣慰的笑：“叶老师真棒。”

叶颂明的学习能力确实强，主要还是肯用功。第一节课结束的当天，余下的所有时间他都用来“读”书，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他的五根手指发麻。

他最要感谢的人除了启蒙老师，就是周予琛。

这个男人一直陪在他身边，耐心十足地帮他纠正错字，为了缓解他急于求成的心情，闭上眼睛陪他玩游戏，跟着他一起抚摸凸出的字，若是说错了，就会咬他的嘴唇作为惩罚。

叶颂明很喜欢这种互动模式，这会让他忘记一切烦恼。

这样的日子持续很久，他们的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医院那边却始终没有传来好消息。

叶颂明的眼睛做了一次手术，可以减轻每日的痛感，同时也让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知觉，彻底成为一名无光的盲人。

他没有放弃，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的盲文学习成绩非常好，‘看’书的速度越来越快，有时静下心来，一天就可以读完一本盲人书籍，他还学会了盲人打字，可以帮助他继续写作、翻译，即便速度比以前慢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