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43)
周赫比较矜持,带着一副眼镜凑近:“小何新年快乐啊。”
他惶恐:“您也快乐。”
周家父母完全就是把何辜当未来第二个儿子看待,围观大熊猫似的围观半晌便纷纷离去,屏幕前又只剩下周晚溪,对方这会儿才感觉不好意思,“我爸妈就那样,你别在意。”
“没有的事。”何辜其实后来也乐在其中,他把屏幕立在书桌上,周晚溪趁此机会观察他卧室的全貌,和想象的差不离,冷淡又简约,看不出什么生活的痕迹,他又回头看看自己一片狼藉的床单,有些窘:“你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写会儿作业。”
“大年三十写什么作业啊!”对面惊呼,然后嬉皮笑脸地开玩笑,“别看作业了,看我吧,溪哥秀色可餐。”
他正要继续开玩笑,手机里忽然插/进来一个电话,显示是警察局的来电,让他有些迷惑,于是跟何辜说:“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视频随之挂断,何辜的心里竟然涌起一股空虚感,总觉得屋子里好像立时就少了些什么一样,令他烦躁得什么都干不进去,索性一心一意地等电话。
周晚溪这个电话并不长,但足够让他变了脸色。他机械性地给何辜打了个电话,脸色是震撼与难过的青白,隔着屏幕更加明显,看的何辜心里猛地突了一下,他放缓声音:“周晚溪?”
“晚溪?”
“溪哥?”
对方终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却滚出一滴泪水。
周晚溪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何辜,刘哥...被抓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他都没了印象,只记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出了门,像大年三十那天入错片场的丧尸,浑噩又呆滞,在冷清红火的街道上连一辆车都打不到,只好又给周赫打电话,哽咽着求他把自己送到警察局去。
他在警局门口看到何辜担忧的脸色,对方很明显是一路跑着来的,额头满是汗水,两人隔着马路对望,像穿越层层时空和闹剧,他一言不发,死死的把对方抱在怀里。
“何辜,我...我,”他语句颠三倒四,被何辜轻拍着背,类似于小时哭闹的时候母亲的安抚,何辜轻声在他耳边说:“没事,慢慢说,我听着。”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说了两句后又哽咽,“他们说、他们说刘哥...刘哥是杀人犯!”
极端的震撼与后怕让他情绪彻底爆发,他攥着何辜的衣服,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刘成和蔼宽厚的脸就在他脑海里,却变得越来越狰狞,这段时间每日的相处现在都变成了他也许是帮凶的证据,他一向看重情谊,此时情谊却让他难堪。
周赫不忍的安慰儿子:“咱们先进去,晚溪,不要这样,我知道你难过。”
何辜知道语言贫乏,于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晚溪,我也和他有关系,我和你一起。”
两人被单独带去作笔录,临走时周晚溪还沉默着,肩膀不住地抽/动,他来时还抱着一丝希望地想:会不会,会不会是警察搞错了?
可是离警局越来越近,他回想起刘成总不愿提的妻儿,以及对何辜的莫名照顾,对生意的不上心...一点一滴都让他的情绪崩塌,让他不得不信。
他近乎是哀求地扯住了带他进来的警察的衣角,“警察叔叔,我能不能再看看他?”
第26章 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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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警察见周晚溪皮相好,言语之间又满是高中生还在象牙塔里近乎幼稚的天真,本就没把他当成什么电话里说的共犯,于是耐心劝慰:“不用害怕小同学,你现在是安全的。”
警察以为他是后怕,是本能驱使的自我确认,但这让周晚溪愈发地崩溃,攥住那一片衣角的手指徒劳无助地垂下,在原地勾出一个颓废的角度,他无意识地喃喃:“怎么会...”
那个人明明是温和又善良的,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让别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犯,连世界都变了样?
他想起来刘成总沧桑充满故事的眼神,嘴唇颤抖着又掉下一滴泪,忽然想知道没了老板和员工的那家烧烤店,要怎么开下去?
一家开在冬天,没挺到夏天的烧烤店,一段相识于冬季,没相伴到夏季的情谊。
周晚溪的信仰和友谊全摇摇欲坠,接受笔录时只颠三倒四的重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眼神茫然失焦,黑沉沉的看不见一点光亮,睫毛也低敛着,乍一看,倒和平时的何辜有几分相似。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认定他已经被这场飞来横祸惊得慌了心神,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叫他出去,周晚溪失魂落魄,看见门外等候的周赫和何辜也没心力再做什么多余的反应,倒是在临出门之前,听何辜认真问道:“您好,我想请问一下可以探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