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戏+番外(3)
有车声响起来,巷子里的店家探头出来看,果然看到了那辆同前几天一模一样的黑色豪车,首都牌照,离他们这个县城隔着上千公里。
它缓缓停在夏安远的杂货店门口,片刻后,那个男人开门下车,仍是一身黑色笔挺西装。远远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在角落谈论着男人的脸,男人的钱。
夏安远见他走近,慢悠悠站了起来,回到他闷热的货柜后面。他没着急去拿烟,珍惜地将自己手中点燃的喂进嘴里。
男人站定,目光停留在夏安远明灭的烟头上,开口:“来包白沙。”
夏安远深啜一口,吐出灰白色的雾气,将烟头随意往地上一丢,用脚尖碾灭,紧接着打开货柜那扇一角龟裂的玻璃柜门,在老位置拿出卖剩的最后一包白沙。
递过烟,接过钱,夏安远终于将视线放在了男人的脸上,在他转身离开前叫住他。
“纪驰。”
“别来无恙。”
第2章 连夜买站票跑的
很凑巧,王哥只是随口帮夏安远问了句,没想到几天后真的有个远房亲戚看中了夏安远这间铺面,想盘下来跟王哥做兄弟生意。
铺子里的货他也全要了,夏安远求之不得,爽快地给他少了零头。他联系到了津口的一家医院愿意接收夏丽,但床位紧张,他必须尽快带着夏丽赶过去。
大雨一直下到夜里,杂货铺没几样他需要带走的东西,收到转账,他直接将钥匙和签好字的转租合同交给了王哥,回到家收拾行李。
他们在林县住的这套小房子是夏丽外祖家留下的,房龄很老了,至少得有五十年,没有小区,没有物业,只是老城区里的一个破败老式宿舍楼,旁边有一条亮着暧昧粉色灯光的按摩街,是林县夜生活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天气原因,今晚没有阿姨在路边搭讪。他穿过街口右转,从亮着“成人用品”几个霓虹大字的灯牌旁边拐进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楼洞。
楼道扶手早被锈坏了,不小心碰到就“吱呀”响,几乎摇摇欲坠。夏安远跨过每家每户门口堆的杂物,靠左边斑驳得看不出本色的墙壁往上爬,手揣兜里,没敢往任何地方放,虽然他对环境卫生没那么在意,但他不想碰到那些团在角落的蛛网。
雨从楼道转角墙壁处通风的装饰洞口飘进来,夏安远没有避开,他没带伞,身上早就湿透了。
从夏丽生病后他们搬到这里已经是第四年了,夏安远以为他会在这一直生活下去,住一辈子也说不定,骤然间要离开,还有那么点恍然。
这个房子不知道住过几代人,夏丽说在夏安远小时候他们是来这里拜访过长辈的,但他完全没什么印象,夏丽外祖那边得知他们的近况,便以后继无人的理由把这套房子给他们过了户,也算是帮他们找了个容身之所。
夏安远没拒绝,一是他那时的确穷途末路了,没钱能给他和夏丽找个能安身的窝,二是林县实在是个适合生活养病的地方。
自尊,骨气,壮志,换作十年八年前的他还会把这些字眼当个玩意儿,但在二十六七岁的夏安远眼里,全是狗屁。
他长大了,完全知道自尊要钱,骨气要钱,壮志豪情也要钱,他没有钱,所以没有资格拥有这些东西。
门打开,屋里维持着他上午出门时乱糟糟的样子——事实上,因为这间两居室过时落后的装修,无论怎么收拾,也都是一幅陈旧邋遢的模样。
昏暗灯光下,一个样式老土的行李箱摊在客厅中央,夏安远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坐到掉漆的木沙发上去,屁股被硌得生疼。他低下头盯了会儿被雨水浸湿的鞋尖,才继续开始收拾没装完的东西。
工作已经托人在那边找好了,是个从林县出去打工的邻居介绍的,去津口郊区建筑工地上打工,包住不包吃,比开杂货铺更适合他。他没学历,除了出卖力气想不到其他比在工地上干活儿更挣钱的路子可走。
当初开这个杂货铺,钱虽然挣不了多少,至少时间自由,能随时照料夏丽,前两年她身体情况好一些,爱来这个铺子守着,夏安远便也就一边打零工,一边开了下去。
可现如今已经到了需要去大医院治疗的地步,杂货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收拾完行李,他在屋子里转了转。
其实加上退的房租押金和处理货的,他兜里的钱转院费用一扣,也就所剩无几了,一过去还得先拿一部分出来请个护工,好在工地上包住,他自己开销也少,能勉强撑下去。
他并没打这套房的主意。这房子虽说已经过户给了他,但这是远房亲戚为着那点微薄到几乎没有的血缘关系而给予他们的善意,法律上他可以随意将它怎么处理,道德情感上他却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