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康行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

他接过纸张，慢慢擦去脸上的水渍，仿佛刚刚被衡夙泼了一脸水只是个意外，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裴康行淡淡笑道，“我生气，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

——在衡夙没有表明自己或许有所背景之前，裴总是决计不会这么说话的。

他习惯了在裴镜予面前颐指气使，贬低喝骂，从不知道什么是温和亲切，能可这样说话，也不过是顾忌衡夙的身份。

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裴镜予比谁都懂。

越是对裴康行失望，越能看到这个人的自私自利，无所不用其极，裴镜予从前看他，大概还有几分不切实际的想象，然而，如今裴镜予再来看他，也就看到裴康行的瞻前顾后、欺软怕硬。

——不过是这样一个人。

53-

裴总变脸如翻书，服了软，衡夙自然也不会追着刁难他。

那样太掉价，大名鼎鼎的衡King不屑去做。

是以衡夙顺势又坐回座位，手指摩挲着裴镜予腕间的肌肤，微笑道：“裴总的意思是——你说我高攀裴家的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

裴总不愿回答，闻言呵呵一笑，岔开话题：“你很喜欢镜予吗？”

衡夙神情淡淡地反问：“看不出来吗？”

裴康行一顿。

“你这个年轻人啊，就是有些太浮躁了，”裴总说，“我是镜予的父亲，我还能害他不成？虽然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我有了误会，但在我的心里，镜予始终是我好儿子，我作为他的父亲，肯定要为了他的将来打算。”

衡夙懒懒掀起眼帘：“你打算了什么。”

他的态度何等轻慢，裴总心里膈应，但考虑到他可能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还是忍住了甩脸色的冲动。

裴总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扯出个笑脸：“这个……唉，你应该知道，像镜予这样的，那可是很招人喜欢的。”

衡夙睨他一眼，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所以？”

裴康行：“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顾总？”

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然而衡夙毫无被试探的感觉，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我认识的顾总很多，你说的是谁？”

“顾鼎柏顾总。”

“我不认识顾鼎柏，”衡夙道，“因为我不需要认识他。”

裴康行顿了顿：“那顾总他……”

“他当然也不认识我，”衡夙神情平静地截断裴康行的问题，“因为他还不够资格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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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住衡夙的身份，裴康行冷了下脸，偏过头，对裴清漓使了个眼色，嘴上道：“清漓啊，你出去走走，别在这儿坐着，爸爸有事要和你哥哥说。”

裴大影帝早就想走。

平生第一次，裴清漓在裴康行在场时，感受不到那种远胜裴镜予的优越感。

裴康行的暗示他也看得明白，握紧手机，裴清漓向裴总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盖上口罩，让自己全副武装，随即简短地道了个别，转身就走。

等裴清漓一走，裴康行就又开口道：“不急，我们先说说顾总。他名下的企业少说也有十来个，在我们的世界里也算是佼佼者。”

只可惜他在这里夸顾总有钱，面前的两个人都不在乎。

衡夙倒是看似很有兴致地在听。

实则一句也没留心。

“所以呢？”，他只关心裴康行为什么要提起顾鼎柏。

裴康行清了清嗓子。

“顾总有个儿子，叫顾奉，这位顾少爷，可是对镜予真心实意，追求了很久。”

裴镜予道：“如果你说的追求是强迫我和他交往的话。”

裴康行立刻喝道：“谁许你说话了！”

“……”

裴镜予沉默两秒，递给裴康行一个近似于嘲讽的眼神，他侧过头倚在衡夙颈侧，夹着声音道：“老公，你看他，他又凶我，我就是提醒一下他而已，我好难过呀老公。”

裴镜予如此做作，在裴总眼里，不是挑衅胜似挑衅，而且侮辱性极强。

裴总当场忍不住了。

裴康行捏紧拳头，猛地站起身：“裴镜予，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呜呜，”裴镜予根本不看他，一心贴在衡夙身上，，“我要老公就够了。”

“……”

在隔壁的祁少真的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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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总先不要着急，”衡夙接过话锋，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一说，这位顾少真心实意、追求许久……那追到了吗？”

这纯属是句废话。

但裴总如果说这是句废话，也等同于先前的话都是废话。

毕竟现在和裴镜予恋爱的人不是顾奉，而是衡夙。

裴总的那几句前情提要，听起来委实是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