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一天(72)
“丰州?”季迦禾果然皱眉。
丰州离g市足足跨越了半个中国,光坐飞机就得五个多小时。
“我师傅定了周一的票,那边催得紧,我们得早点到岗。”季姜道。
剩下的时间里,季迦禾都沉默着,始终一言不发。下了车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区的小道上,这个地方偏僻,平时只有靠近后面这一栋楼的居民才会穿行,因此人很少,路灯也很年久失修,无人打理,有一盏没一盏的。
季姜看着季迦禾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哥。”
季迦禾没有回头,两手插在兜里,问,“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我还有点事。”季姜问,声音小小的。
季迦禾回头,看着他,问:“什么事?”
季姜张嘴,正想临场编个谎出来。
就听见季迦禾道,“别在外面乱晃悠了,晚上有大雪。”
“……”季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走吧,回家。”季迦禾摸了一把他热腾腾的脸,又将手重新插回衣兜里道。
两人走在小区的小道上,四处很安静,只有风卷草皮的响动和楼上不知哪一家远远传来的狗叫声。
季姜不敢和季迦禾清醒的同处一个屋子里,甚至一张床上。他带着一种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心理,想着捱够了再上去,或者说,等他心情彻底平复了,足以冷静面对了,再上去。
肆虐的情绪几乎不受躯壳的禁锢,所以短短一天功夫,他已经崩溃数次,在季迦禾眼里,他一定奇怪透了。
像个疯子一样。
他走在离季迦禾半步远的地方,两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机械的往前迈进,脑袋低着,浑浑噩噩。
走着走着,忽然踩到了一地积雪。
他起抬头,果然看见隐藏在枝丫间一层薄薄的雪。
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走在上学路上,总是不自觉的打打闹闹,更多时候,是他单方面挑事,最后被季迦禾武力震慑,按倒在地求饶。
那时候,他每次被揍之后也是这样蔫头耷脑的跟在季迦禾身后。
但在遇到落满积雪树木的时候,他就会坏心眼的一边大声喊季迦禾名字,趁着对方回头瞬间,猛的摇树,抖落起一树风雪,将人劈头盖脸弄一身残雪。
“喂,季迦禾。”季姜脑子一动,被记忆里的季迦禾勾中,忽然想故技重施。
季迦禾听到了声音,转过头,几乎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季姜利落的给自己套上卫衣帽子,立马抱着树大力摇起来,等着积雪跌落一瞬间,哈哈大笑着逃开。
季迦禾躲不及,被淋了一身的雪,连带着头上和脖子里,包括眉骨上。
雪落入衣领里,凉的刺骨。
他有些无语的站在原地,眉眼严肃的盯着季迦禾,一双眼黑压压的。
以季姜对季迦禾为人的了解,知道他这幅表情背后的意思是什么。
果然,他眼睁睁看着季迦禾低头,从草地上团起一块雪。
他立马叫着,转身就跑,“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季迦禾其实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但人们总是被他外表和气质里弥漫出来的风轻云淡所迷惑,他向来又不喜和人交往过甚,总是带着一点礼节性的分寸感,所以很多人总是在不算多的相处时日里,断定他是个谦和宽谨的人。
不过,以季姜与他朝夕相处的这二十年他用无数次惨痛经验得出的结论,季迦禾,他真的太能装了!
下一秒,季姜就被季迦禾手里的雪团揍的满地乱蹿。
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季姜最后仰躺在雪地上,笑起来,大口喘着气,心里忽然有些伤感的想到。
这样毫无芥蒂的相处,却终止在了他单方面的情愫里。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季迦禾闹的有些累,双手撑着膝盖,嘴里吐出白色雾气。
“起来。”他说,“地上脏。”
季姜躺在雪地上,看着天空中,街灯下簌簌落下的雪,有些失神。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停驻,像电视剧里那样,用超能力,将这一刻永远封存。
这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中又透着虚幻。
“快点。”季迦禾站着,向他伸出手。
季姜看着雪中季迦禾,看着雪飘过他的发梢间,飘过他的眉骨,最后飘向自己的眼中。
季姜笑着,也伸出手,浑身懒散的被季迦禾一把拽起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季姜手上沾了雪屑和枯叶,他偷偷想用季迦禾的袖子擦干净,却被发现。
季迦禾拽回袖子,将冰冷的手塞进季姜衣领里去,威胁道:“安分点。”
季姜被他摸了雪的指尖冰的直缩,一个劲儿躲,嘻嘻笑起来。